路有冻死骨,我纵然也遇到了不世出的隐士,可是他们也宁愿隐于山间,吟诗作词,用五石散自我麻痹、挥霍光阴。”
“隐士,也不一定是飘飘欲仙,只谈风月的吧?”例如她的师父。 “陛下这次开科取士,便是希望不问出身、不计前事,为天下百姓觅得有才之人吧。”
他之前提到为天下效命,她现在也说是为天下百姓开科取士;两人都巧妙地避开了朝廷二字,不说为楚氏天家效命,只说为江山黎民。这点分别,前世的她心中是没有的,因为楚桓做的一切,既是为君,亦是为民。铲除氏族,既是为了巩固君权,也是为了高门和寒门之间不再存在不公。不再受世家制肘下的朝廷中央集权,天下再无人可以挑战君主之威,下达地方的惠民政令也难有地方官阳奉阴违。
只是,到了最后她明白了,这两者,还是有基本的不同。楚桓效忠楚氏,在他和他认定的君主眼中,“江山”比“黎民”重要。
现在的她,不再忠于一个人,不再忠于一个姓,她忠于的,是所有像她这样的“人”。
宋渝有意压低的话音把她拉回现实:“陛下固然是有变革之意,可还不是要让谢太傅来做这个主考官?太傅大人出自谢族,对提拔我们这些寒门士子又有几分真心?我这番出行,只觉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啊。”
韩昭微微一笑:“主考官不是还有个南阳侯吗?陛下对他甚是重视,他与陛下变革之心亦一样坚固。”
宋渝听了这话,脸色却骤然一变,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傻子一般。
韩昭心底突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南阳侯?”
天下竟有人不识南阳侯楚桓!她几乎便要脱口而出,却感觉到浓浓的不妥。
宋渝游历四方,见识广阔,而他提早上京自是对春闱有备而来,又怎会不识名满天下的南阳侯,更何况这人是本次春闱的主考之一?
除非......
她的疑问自是不能在宋渝面前提及,他望着她的目光已经有太多不解。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在青洲时道听途说罢了。”便转了话题。
二人又谈天说地了一会,宋渝说的是大越各州的见闻,韩昭自幼居于师门,不过上一世进入官场后倒是曾经下放荆州,也曾以御史的身份巡查南方诸州,也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两人一见如故——当然,对韩昭来说,他已经是故友了——聊着聊着,便已开始以字相称。
喝得微醺,两人才结帐离开。
宋渝问:“子曜可是要到谢府投帖?”
以往受中正官举荐入朝的世家子,犹如中正官的门生,所以上京后都会到中正官府中投帖,算是拜见老师,也在正式入朝前先打个关系。这次春闱,寒门士子在京中没有任何人脉,这向主考官投帖一事自是更加重要,不只是走走过场那么简单。
她见宋渝只提谢府,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主考的确只有谢钧一人。
她说了声是,在路边雇了车,宋渝忽道:“怀远公子上月出游,听说染了一身病痛刚刚回来,太傅这几日正看得紧呢,也不知会不会见我们这些考生。”
韩昭挥了挥手,上了马车:“无妨。”反正她要去的地方也不是谢府。
怀远公子出游染病,谢太傅闭门不见,这些上一世有没有发生,她也不记得了。反正她当时在意的也不是这两人。
说起来,这怀远公子谢遥,后来还是她亲手所择的夫婿。只是,他们之间却是最拘谨的陌生人。在她为官的六年间,他们在宫宴上还是谢府里其实是见过几次的,不过他一直不曾进入庙堂,他怀远公子的名堂,响的是山水名家、风流雅士之名。而直到最后一面时,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对她作揖,唤她韩相。
这个对她有着莫名敬畏的名士夫婿,还不是她想嫁的。只是,当时的她,没有了师门的倚靠,在京中如履薄冰,堪称两面不是人。谢遥徒有洛阳第一风流名士之名,却不问世事,后来谢钧也被除了录尚书事的宰相之权,皇帝留下他太傅的虚职只是为了将他父子一门扣在京中监视,不让百年谢家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她只有嫁一个这样的人,才能表明自己远离庙堂而又甘心受皇家监视的心志。
只是,人算终不如天算。
她没有直接告诉车夫要去哪里,只是指点着他拐来拐去,终于,停在了一处。
这里,本来应该是一座府邸,庄严肃穆,府门挂着御笔亲题的四字“南阳侯府”。
眼前所见,却是一间普通宅院,颓垣败瓦,明显已经废弃多年。
她想起了宋渝说的,“什么南阳侯?”
她也想起了自己在楚桓怀中,恨恨地许下的第三个“愿望”。
“......三愿,从来不曾认识你。”
这个本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就像本来人生不会重来一样,在她身上成真了。
她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