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怀兴县汪明府到了。”芍药附在长安耳边轻声说。
长安停下手中鼓掌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西北面而来的怀兴县县令。
大兴自中间分为东西两县,西县为怀远县,东县为怀兴县,长乐坊和安国坊都属于怀兴县,他来自是名正言顺。
“下官参见长安郡主,愿郡主长乐无极。”汪明府此人最是圆滑,出身耕读世家,颇有文采,与勋贵世家交好,虽只是小小的县令,却是锦朝都城的一半。
“起来吧,你来得正好。”她看了一眼面带笑意圆润白皙的汪明府。
“唯,下官多谢郡主。”他笑得更开心了,如同弥勒,怪不得怀兴县百姓常念着他的好,这人打眼一看就是个乐善好施的富家翁形象,让人生不起一丝恶感。
“嗯。”长安随口应到,又指着面前的这些人说:“今儿本殿接到消息,称安国坊内有人胆大包天私设赌坊,不知汪县令可曾接到类似的消息啊?”
她睨着一旁的人,嘴上轻声说。
汪县令擦了擦额上的汗,面上一副第一次听说此事的样子,张嘴便问:“竟有此事?下官竟一无所知,实在是失职啊。”他惭愧地低头,胖脸上满是愧疚的样子。
“唉,汪县令可是个好官,郡主可不要打他啊。”
“是啊,汪县令上任时可给俺家抓住了小偷嘞!”
长安看着百姓同情的目光,将视线转到汪县令身上。
“看来你深得人心啊?”她意味不明地说。
汪县令心头一跳,他可是知道这位祖宗打人根本不看什么民心不民心的,一年前就把一位清流给打伤了,圣人也没责罚。
他忙笑着说:“都是圣人厚爱,下官才能舔为一县之官,自是要秉公执法、肃清法纪。”他说得大义凛然,就差伸手发誓了。
长安打断他:“既然你如此爱戴阿耶,那这些违法乱纪之人你知道如何处置了?”
汪县令心中咯噔,他望着已经有几人被打昏过去的赌徒,认出一些正是京中三教九流的混混头子,再一想这赌场后面的背景,后背已经湿透。
他不停地擦着汗,脸上带着笑,嘴上却说不什么。
长安瞧着他,凑近,低声,意味深长地说:“你可要好好想想,否则丢官事小,丢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就不好了,你说是吗?深得圣人皇恩的汪县令?”
她每说一个字,汪明府的眉头就一跳,直到‘圣人’两字一出,他惊愕地看着长安,嘴唇颤抖,呼吸急促又深。
最终,他狠狠闭上眼,睁开时心中已有了决断。
“下臣谨遵上恩!”他深深行了一礼,唤着衙役将一脸得救了的赌坊一行押走。
“将他也带着!”长安唤着。
汪县令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感情很是复杂,最后在府卫的帮助下将昏迷的江五也带走了。
长安在赌坊门口待了许久,明慕带领留下的一名衙役将赌坊转了个遍,里面查抄出的金银也不多,只一根银簪做工精细,在一众灰头土脸的饰品中熠熠生辉。
“带回去吧。”长安没有带走那根银簪。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宅子,随后大笑起来,她笑得很畅快,整条街都能听到。
“主子?”芍药上前,春日的天气有些多变,刚刚还艳阳高照,如今却阴云密布,她为长安披上玄氅。
长安收了笑,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厌厌之情。
“到阿娘府里,许久未见阿娘与耶耶了。”她起身回到马车里说道。
在长安去往长乐坊南边紧邻着的崇仁坊淳仁长公主府时,汪县令也带着一行人返回位于西边布政坊的县衙。
“明府,您准备怎么办?”路上穿过坊与坊之间的街道,行人稀少,师爷靠近青布小轿轻声询问。
汪县令撩开帘子,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师爷,心下思绪万千,嘴上说着:“还能怎么办?如今我是哪头都不好得罪,你素来多智,可有良策?”
师爷得意又低调地低头,望了一眼汪县令,这一眼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
汪县令却跟没看到一样。
师爷嘴上谦虚:“某不如明府,还记得十几年前初见明府时,明府一身澜衫,气质出众,羡煞某了。”
汪县令眼神闪了闪,他说是寒门出身,可满京城略有些门路的谁不知道他当初是提着重礼,与同姓世家互换名帖,攀了世家才成为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怀兴县县令。
“明府您可不要被那些田舍奴之言坏了心,您要清楚您之所以能成为怀兴县县令是哪头出力啊!”师爷语重心长地说。
汪县令想了想,在他耐人寻味的眼光下点了头,放下帘子,青色的布帘很好地阻挡了师爷的视线,他只听到一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明府高义呀!”他顿时喜笑颜开,他最是满意这姓汪的听话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