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潜至府州,带来突袭太原的作战计划,顾家并没有反对。
一方面他们在府州按兵不动多时,也知道这很令朝廷猜忌。
另一方面,虽说汴梁所面临的形势恶劣,但还不至于令人彻底绝望,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可能去投降赤扈人。
徐怀领兵而至,也将他们反对的空间压缩到最低;而与契丹残族抱团取暖,也是顾氏所乐意看到的局面。
不过,顾氏支持突袭太原作战计划,可不是觉得徐怀真能有什么作为,他们甚至认定徐怀突袭太原的作战计是注定要失败的。
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坐镇朔州十多年,与府州就隔着西山;在西山蕃胡为曹氏降服的时间里,府州与朔州相交于草城川边墙的西段——顾氏对曹师雄、曹师利及清顺军麾下孟平、周焕等将的能耐,还是有很深了解的。
在他们看来,清顺军据岚州山河之险、城池之固,兵力又占据绝对的优势,只要不犯致命的错误,徐怀率三五千兵马进入岚州,能讨到什么便宜?
更不要说徐怀还想穿过吕梁山,突袭太原了。
因此顾氏不反对甚至支持突袭太原作战计划,将胜军堡等东翼砦垒移交给楚山军使用,在麟府路全境坚壁清野,协助楚山骑潜伏,打击岚州斥候细作的渗透,以及协助楚山军运输粮秣等物资,放开麟州北部地区,容纳一部分契丹残族提前迁入,但直接出兵进岚州作战这事,却死都没有松口。
他们以为待楚山军进入岚州作战失利,不得不撤回来时,顾氏对各方面都能交待得过去了。
然而徐怀领兵东进,两天时间三战三捷,歼灭掉清顺军在岚州逾三分之一的兵力,这叫顾继安以及随他到岚州来的几名顾氏子弟如何不震惊?
清顺军难道都是纸糊的?
不过现在天时已晚,而徐怀还要筹划明天的进军计划,不可能黑灯瞎火带他们去检验战果,只是安排他们进黄龙坡驿院之中暂歇。
顾继安他们夜里也没有歇好,但在楚山卒控制的营寨、驿院之中,他们人生地不熟,也不便随意走动,挨到天明待洗漱过、草草吃了些草食再去找乔继恩时,得知乔继恩赶去渡口给徐怀送行了。
此时有新的天雄军俘卒陆续从草城砦开拔过来,接替黄龙坡的防御,而此前在此临时休整的楚山骑业已开拔。
顾继安与几名顾氏子弟在护卫的簇拥下,想去渡口找乔继恩,策马走出黄龙坡驿不远,绕过一座低岭,往渡口方向眺望的视野没有遮挡。
昨日午后的战场赫然在他们眼前铺陈开来。
顾继安也是见惯铁与血的人物,但看到两千多具尸骸被遗弃河谷,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汾水河虽然还没有彻底冰封住,但上游没有雨水,湾汊浅水区都已经结有冰薄,河水基本静止,数百具溺毙的尸体就这样堆浮在水面上。
这场面更触目惊心。
楚山骑加天雄军俘卒,加郑晋卿、杨祁业部,总计就五千余众,要分兵守桃花冲砦、草城砦、黄龙坡砦、黑雁驿、棋盘山驿,诸部又承担繁重而激烈的作战任务,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收俘、收拾战场。
所以几场激战,基本上都是能杀则杀,来不及杀就任其逃离战场。
此前之所以收拾铸锋峡道战场,主要也是怕峡道太窄,尸体冻实之后影响后续的行军。
岚州城南的战场,徐怀根本就不会让将卒们浪费体力去收拾,任由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一些重伤的清顺军将卒,遗弃战场无人救治,即便不补刀,也基本活活冻死或流血而死。
岚州城城门紧闭,西南角一座平岗之上驻有数百步骑,监视着岗州城的动静。
顾继安赶到渡口,这边搜集数十艘舟船,连夜拆除船篷,用粗索相连,在浅水滩搭成一座简易浮桥,横在渡口南侧仅两三百步宽的一处水面上。
数百人马已经渡过河去,更多的人马在河滩地前安静的等待渡河。
徐心庵、杨祁业已率前锋兵马连夜出发往太原开拔。
杨广故道太狭窄,大股兵马通过速度快不了。
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怎样的恶仗等着他们。
因此没有必要,还是不宜直接涉及强渡已结薄冰的寒冷河水。
徐怀、乔继恩不在渡口,顾继安带着人又赶往岚州城西南角的那座平岗,在那里见着徐怀、乔继恩。
驰马登上平岗,距离岚州城最近就五六百步,这时候能隐约看到城头守军,都是一些稚嫩面孔,可见岚州城守军昨日真的是被楚山骑屠杀,这时只能驱使军户子弟登上城墙防守。
“曹师雄去了哪里,可还在岚州城中?”顾继安问道。
“曹师雄逃去宁武,他昨日连夜将阳口、广武的兵马都调往宁武,可能试图从宁武反|攻棋盘山吧?”徐怀眺望北面连绵的山岭,淡然说道。
顾继安微微一笑,说道:“在楚山骑的刀锋之下,清顺军五千兵马都未能支撑半天,曹师雄还有怎样的自信,敢在援师未到之前强攻棋盘山?”
“府州出兵强攻岚州城,曹师雄顾恤城中妇孺,说不定会出兵进攻棋盘山。”徐怀说道。
见徐怀句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