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安看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严肃了几分。
当初谢崇刚接到永安县水库扩建项目的设计任务时,确实只考虑了这一代的天然的地里环境,但是……在他们走访了这周围接近五六十个村寨沟屯之后,他们在原来的图纸设计上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动。
山里面的老百姓有一条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轻易不会挪窝,这些他们所住着的山腰河畔,那都是祖宗几辈子落脚的地方,虽然只有几间落灰的草房,可那也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走的。
也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对于像燕子屯这样,居住历史达上百年的、宗族制度仍然盛行的这些古村落,他们在图纸上都有明确的标记,并且做了最大限度的避让。
所以……燕子屯不会被淹没,这里的村民也用不着搬迁,这是许建安能给予他们的保证。
“放心吧,绝对不用搬迁。”许建安说着,只转头看了一眼陈力,又继续道:“大家要是不放心,可以问问我们陈工,他是省设计院的水利设计专家,你们让他把图纸拿出来,指给你们看,是不是用不着搬迁?”
谢崇的图纸陈力已经看过了很多遍,数据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对永安县当地的地里环境不熟悉,所以才有了此行,等他们考察结束、审核通过,这个项目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面对村民们热切的眼神,陈力只开口道:“你们想听,我讲给你们听,不过我们要先找个地方,我把图纸拿出来。”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在燕子屯宗族的祠堂里,几个村民一脸兴致勃勃的围在一张八仙桌前,大家看着带着瓶底厚眼镜的陈力,给他们一一讲解图纸。
“这里就是你们燕子屯,这是马上要扩建的水库。”陈力指着上头的标记,对众人道:“看见了没有,上面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按照比例尺算,你们屯到水库的直线距离在一百米以上。”
他说的很认真,但村民们只听得云里雾里的,其中有一个人用手指戳着那图纸道:“这就是咱屯?咋就那么大一点啊?这是不是画错了,你们快来看,咱屯就指甲盖那么大……”
几个年轻小伙子一哄而上,陈力扶了扶眼睛,眼底笑得有些尴尬。
其他人出去完成测绘任务,白素留了下来,和这里的生产队长赵向东了解情况,顺便还要安排考察团的午饭。
别看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可辈分不高,和赵向阳都是向字辈的。
赵向东扫了眼被众人围起来的陈力,心中很是无奈。
“白素同志,真是对不住,我们屯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屯没有地主,如今屯里耕种的土地,都是老一辈一锄头一锄头开山挖出来的,他们整个屯的人都姓赵,他虽然在这屯里当生产队长,但向来说话没分量,在别人眼中,不过就是跟公社传话的传话筒,难做得很,赵向东摇了摇头,只继续道:“幸好你们那位许同志是向阳的救命恩人,要不然这事儿可真是不好办了。”
方才进村的时候,白素已经向赵向东打听了赵向阳家的事情,他爷爷是这里的族长,他爹是烈士,他妈改嫁了,如今他就是他爷爷的心肝宝贝肉,一听说许建安救了他孙子,对考察团的态度立马就变了。没想到这次让许建安当向导,还能遇上这样凑巧的事情。
白素点点头,表示了解情况,她又从兜里拿了五块钱出来,递给赵向东道:“你们这队里有知青吗?能借他们的地方给咱考察团张罗个午饭不?”
赵向东摇摇头道:“咱屯没有知青,以前公社倒是想安排几个知青过来的,屯里人不答应,说就这么点地,还不够交公粮的,说什么也不让知青来。”
白素心下了然,又看了眼这祠堂,几个学龄大的孩子坐在门槛上,眼神好奇的看着他们。
“那孩子们上学吗?”白素随口问道。
“上啥学啊……”赵向东摇摇头,想了想道:“我小时候倒是上过几年私塾,后来那教书的老爷子死了,咱屯就没人上学了,再说了……现在上学有啥用?初中毕业不包分配,还不是要回屯里种地?”
白素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屯里人思想闭塞,想法简单,这怪不了他们,但是……如果他们中没有人读书,那么他们将一辈子走不出大山。这次水库扩建他们不用搬家,但下次呢?难道他们就这样祖祖辈辈的留在这大山里了吗?
国家的扶贫计划,直到2020年才取得了累累硕果,而最大的贫困户,也就是被困在这山里面的老百姓们。
只是……这世上最难改变的,向来是人的思想。
白素见赵向东没伸手接钱,只又往他手里塞了塞,开口道:“那只好麻烦赵队长帮我们张罗一顿午饭了,钱不多,你凑合着做个四菜一汤,我们将就一顿就行了。”
赵向东象征性的推了推,可一想到这祠堂里人多,又怕闹出什么动静来给别人看见了,便把钱塞到了裤兜里,脸上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