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开车,刚起步,余光便不经意透过后视镜看到,他那平时不苟言笑的大老板,此刻表情,好像是在暗爽。
这姑娘到底什么身份!竟让能让大冰山轻易融化。内心虽震惊,但他还是遵从司机的本分,克制住好奇,专心开车。
“从刚学会走路咱俩就在一块玩了。”闻妤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唇,长睫忽闪灵动,“二十几年的革命友谊,还用避嫌?”
她语落,脸颊似是微微鼓起。
二十几年,实在不算短。
按照国人平均寿命77岁来算,占据了一生近乎三分之一的时间。
谈让的笑容一寸一寸淡了,在“革命友谊”几个字上反复思味,终是垂下眼眸,深邃中带着微末晦暗。
她究竟是不开窍,还是对他没有感觉?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想过,但从来不敢深究答案。毕竟二十几年太长,长到她仿佛已经成为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答案只能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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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最终停在了沪市一栋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前。别墅始建成于1927年,谈家祖上最初是在沪市起家,后来才迁至京市。
这地方其实是谈让已故曾祖父的旧居,现在被称为承安公馆。
闻妤并不是第一次来。
幼时初到这里只觉得一切都好旧,装修也过时,现在才发觉,这是风尘仆仆的历史厚重感。
一门之隔,外边是繁华热闹的市区,里边是累世经年的沉淀。
进门后,闻妤就直奔沙发,毫不顾忌形象地陷了进去,海蓝色的裙摆与黑色皮质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
她今天是真累到了,赶凌晨的航班到沪市,在酒店补觉,刚一睡醒就开始做妆造,参加活动,还遇到这么个糟心事。
一想到就很气。
唇轻轻一抿,闻妤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脑海里抹去,以半躺的姿势像个大爷似的,懒懒看着谈让在玄关处换拖鞋。
他身量很高,弯腰换鞋时背部线条流畅平实。拿拖鞋的手指节修长明晰,皮肤偏白,更衬得手背暗青色血管分明。
整个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雅致。
闻妤真心觉得谈家的礼仪教育简直严格到苛刻的地步,居然能让一个人连换拖鞋都如此赏心悦目。
反观她此刻坐没坐像,全无仪态可言。
不过她随意惯了,没半点不平衡,还心安理得地接受谈让摆在她面前的新拖鞋。
“二楼每间卧室都有独立卫浴,你想住哪间,随意。”谈让垂眸望着她,这种俯视的角度让她平添了一股娇憨,他话音一顿,眼尾轻抬,问:“对了,你现在会洗头发了吗?”
“……”
闻妤刚蹬掉一只高跟鞋,听到这话掀起眼皮没好气地看他,后槽牙磨了两下,一字一顿说:“我、会、了、”
那样子,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谈让薄唇荡出清浅弧度,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下,说:“那,晚安。”
浴室内水雾升腾,温度适宜的水流滑过闻妤每一寸细腻柔滑的肌肤,她挤了两泵洗发膏,胡乱地揉了两下头发,便用水将泡沫冲掉。
其实在进入娱乐圈以前,她都没有自己洗过头发,小时候家里有阿姨帮她洗,长大了有常去的发型工作室。
她以往的认知里只需要躺好,等待别人洗发护理的服务即可。
也是近一年多,因为进圈拍电影,有时候剧组取景地条件苛刻,她才被迫学会独立洗头发这项技能。
说来也神奇,在美国留学六年都没学会的技能,竟然在进娱乐圈的一年多内就学会了,可见,人果然需要压力。
她高中毕业就出国了,本科与硕士都是在加州念的,谈让和她一样,但不同的是谈让是凭自身实力进入了斯坦福,而她的学历多多少少是掺了点家族捐款的水分。
留学那几年,她身边跟了个厨艺很好的中国阿姨。是她爸开出高昂薪资,以及解决了阿姨孩子的入学问题,才换来阿姨出国照顾她起居。
她在加州时住的是她爸买下的庄园,打扫卫生和修剪草木这种事有菲佣,阿姨就只用负责给她做饭,以及洗头发。
她曾去过一次当地的barbershop,后来就打消了出门洗头发的念头。菲佣的洗发手法她也试过一次,总觉得浑身都别扭。
从那以后,阿姨就全权负责她的洗头发工作。
但在有一年圣诞节的前一周,阿姨家里打来电话说是母亲重病,这种情况,自然要批假。阿姨走得急,再从国内找其他阿姨光办护照都要浪费很多时间。
阿姨不在身边那段时间,闻妤吃饭都是问题。白人饭和华人餐厅变了味的中国菜简直是对胃的折磨,她只能腆着脸去谈让那里蹭饭。
如果说她是被家里溺爱的小公主,那谈让就是被家里丢来美国荒野求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