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婴儿的哭喊,风雨中的寺庙越显凄寒。
寺庙外是两日不绝的雨水,色泽近墨,不祥之兆。
只点了残烛的废庙四处结着蛛网,蛛网下有数个在此避雨的路人,饥肠辘辘,神思忧郁。
楼锦眼睫颤了颤,素白的手收拢,捏紧了袖中黄金符传。
她嗅到了新的气息。
这雨势连绵,惹人心烦意乱,废庙内气氛压抑,婴儿哭嚎不止。
“别哭了行不行!你不知道给他喂奶吗!”
“对不住……这孩子是吃饱了的,只是受了凉,奴家想烘暖孩子的衣裳,可是这庙里太湿了……”
“娘的!也不知今年春是咋回事,怪事连连有,天气也坏成这样!”
妇人为难地掩住婴儿的嘴,她自己也发着抖,抱着襁褓的手指青紫。
大越新历四年暮春的雨,实在过于寒凉了些。
有百姓传道:大越玉楼多年无主,已引天怒。
楼锦站起身,接过身侧丫鬟真珠递来的一小罐药膏。
她走到妇人身侧,婴儿见到了新人,哭声小了些。
楼锦:“我有法子帮你。”
眼前的素衣女郎声音如雪水初融,说不出的清冷悦耳,面纱双眸平静似湖,即便寻常打扮,气度竟似天仙般缥缈。
妇人不自觉点了点头。
楼锦指尖沾了豌豆大小的雪白药膏,轻轻点在婴儿的额前、下巴、耳垂处。
婴儿的哭喊渐渐弱下去,不到片刻,已有酣睡之态。
妇人惊愕抬眸,却看见楼锦拿丝帕净了手,将剩余一罐递给她:“这是我家的秘方,以此擦拭可使人体肤生暖,神思舒怡,最宜妇童。”
妇人:“仙子,谢谢你的好意,奴家不能要这般贵重的东西!”
丫鬟真珠上前一步,将小罐塞进妇人袖口,“您就收下吧,我家小姐自己会制这些神奇玩意。何况这雨势重,您自己也擦着用,小心别着凉了。”
妇人面露潮红,“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声,一个男人丢下引不着火的潮湿木棍,开口嘲讽:“不也是去京都享好日子的,用得着跟我们这群穷苦百姓显摆!”
他正是方前斥责妇人不给婴儿喂奶的人,此时盯着楼锦停在庙外的那架装潢精美马车,眼中闪着妒忌的光。
楼锦眉眼淡淡,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她预感这趟去往大越京都的旅途并不顺利,略蹙了眉。
“要我说,这荒郊野岭,除了我们村哪里还有贵族小姐,啧啧,指不定你们什么不干净着呢!”
那男人还欲逞口舌,却不想一粒石子下一瞬钉入他耳旁!
石子嵌入木柱!
“你有些扰人清净。”楼锦道。
她垂下眼皮,眼神无波无澜。嘴唇没有几分血色,如同废庙里那尊石佛般令人不敢造次。
男人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收了声,只敢原地坐下,低声埋怨道:“玉楼真得选个人来镇镇咱大越气运了!天天碰上这些倒霉事儿!”
这话引得剩下两三个避雨路人赞同接话,实在是大越自新帝登基后繁荣昌荣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翻年开春就灾祸连连、诸事不顺的。
“就是!我三姨之前寄信回来,喊我们家可千万别去京都做生意凑热闹,前不久才死了一户大商呢!”
“玉楼至少都封楼好几年了罢,还真是这几年开始,每年都有点奇事怪事发生。去年末就有洪水冲垮我们村的。”
“今年不光连着天灾,怕是还有人祸。就连大越之前派出去的那个什么质子,据说不久就要归京了!”
“就是那个被旧皇帝封号的晏府嫡子?他们家不是犯了大罪被满门抄斩了吗?”
“这不是留下他们小的一辈,代价就是让他去当几年质子、不死旧皇帝亲儿子呀!”
“啧啧、这质子回来也凄惨,亲人全没了,连皇帝都换了主,这可咋整?”
“你操心那个干啥,还不如想想这雨多久能停。路都冲烂了,我还想去禾村做生意呢……”
楼锦迈步走到庙口。
她双眼直视密雨中的野林,树木摧折,土地被冲刷得格外泥泞,人的视野望不出寸余。
空气中弥漫着潮润的泥土气息,在此之外,她嗅到皮革和海鱼的气味。
有一队人马正在向这座废庙行进,速度很快,不出半刻钟即达。
这周遭都是荒山石木,能捕捞到活鱼的最近地方,也就只有她近海的家乡禾村。
——从没有大批队伍能堂而皇之进入禾村的。
楼锦眼睫一敛,干脆利落翻出斗笠戴上,若是方才的妇人再细看她几眼,便会发觉这看似恬淡柔和的菩萨仙子周身竟萦绕肃杀与压迫之感。
“真珠,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