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陌生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的怪人呢,但糖真的不会被雨打湿成了糖水吗,黎漪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应该再给他套一个袋子的。
来店里买东西的人又多又杂,有当地的学生、街坊老熟客、务工的外地人,形形色色来去匆匆,黎漪并不会特意记住每个人的样子,缘深缘浅自由天定,春风冬雪皆是过客。
铁锅一阵响,空气中弥漫着米饭和菜品的香气。
“漪漪,你妈妈给我打了学费钱,明天开学你记得带上。”外婆夹了块红烧肉到黎漪碗里,红烧肉炖得软烂,肥瘦相宜,但黎漪仍更喜欢吃瘦的肉。
外婆手艺向来很好,黎漪拌着饭吃红烧肉,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没搭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外婆仔细地观察着黎漪神色,又提醒:“知道没?”黎漪抿唇,敷衍地连连点头。
“欸,你也别怪你妈,她也不容易。”眼看外婆要放下筷子,来一个长篇大论、苦口婆心。
黎漪连忙抢着话:“外婆你做得红烧肉真好吃,下次我想要吃可乐排骨。”
“好吃就多吃点,你这都不长肉,太瘦了。”外婆眼角像花一样绽放,语气并无责怪之意,又给黎漪拣了几块偏瘦的肉。
抬脸笑笑,黎漪应付着外婆的话,也招呼着外婆多吃点,眼睫下垂,神色隐藏在其中。
妈妈这个词有点太陌生了,好像只有在新学期伊始和过年的时候来句问候,给家里打些钱,平时黎漪很少想起关于母亲的事情,母与女一个赛一个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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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昱提着糖回家时,菜已经做好了,梁母赵子衿端着西红柿炒鸡蛋从厨房出来,看见梁昱嘴上不饶人:“怎么回来得这样迟?”说着便要走向门关,“来不及了,西红柿炒鸡蛋只能是咸口的。”
梁昱反常地往后退一步:“妈,您可别过来了,小心沾湿。”
赵子衿上下打量着,问:“你的伞呢?”
“被风刮走了。”无所谓的语气。
赵子衿还想说点什么,这时梁父梁在朋放下报纸,揽过妻子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有气不要对着孩子撒,都是我的错,怪我。”说话间隙向梁昱使眼色,让他得以上楼。
三步并做两步,梁昱快速回到房间,双手交叉利落地脱掉身上的黑T,黑色掩盖了衣服下的伤口,雨水冲刷了血腥,他不在乎地撇嘴,仰头吐气,喉结上下滚动。
忽地有点心痒,梁昱脑子里闪过那些带着浊气的,不怀好意的眼睛,气息沉了沉。
白墙黑瓦的平房之间有条小巷,烟头随处可见,这是流气古惑仔的集聚之地,他们大多数是高中没毕业的不良少年,还有少部分是辍学的无业游民。不知天高地厚,也没学会山外有山。以惹事为乐,却不曾失了手,这次在老虎身上拔毛。
最后定格在脑海的是那双水眸,带着南乡女子的潋滟,梁昱心情渐渐地平静,他往上拨了拨湿发,裸着上半身赤脚走进浴室。
梁家夫妇都是高知分子,非常重视孩子的学习教育,毕竟孩子是父母最伟大的作品,他的言行关系着他父母的脸面,何况梁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赵子衿转念想到梁昱要上高二了,不在原来的学校好好准备高考,临时随迁转学至此地,心中就是一阵气闷。
梁在朋在一旁宽慰道:“我们刚搬来玉溪镇,有不适应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赵子衿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头怎么偏偏选你下乡啊,你没说半句不是就乐哈哈地答应了,我看是明升暗降吧。”
梁在朋的神色立马严肃,“你在气头上,这些话说过一遍就算了,当不了真。”
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上头安排挺合理的,你也能在当地最好的高中继续教书,虽不比北城,但昱儿的学习你不必担心,他向来知轻重懂分寸的。”
赵子衿身为教师,平日端庄知礼,言行挑不出错处,除了被调到玉溪镇当教师大材小用外,她其实不满的是梁昱的学习环境不够好,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她显得格外强势,脾气激动得难以收敛,梁在朋秉性温和,两人性格算是互补。
可这几年,梁昱的个头拔高,已经超过梁父了,梁在朋感慨:“昱儿都长大了,你也不用太过操心。”
赵子衿叹口气:“儿子还没上大学呢,我怎么不紧张。”
为人父母,比孩子多走过错路弯路,他们总是用颇辛苦积累出的经验教育子女,把为你好作为出发点,虽然但是,时代不同,人的个性不同,所做出的选择自然会不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切尚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