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了方帕子简单包扎了下,提笔略一沉吟,随后字字慎重地开始写起两税法的奏折。
次日,早朝。
“启禀圣上,据地方官府上报、各县主簿所撰写的本季度税务收资来看,因着入冬以来北疆、辽东、渤海周围多地深受雪灾所扰,而南方也在秋收时节因涝灾而收成下降,于往年定下的赋税,却给今年的百姓带来了很大的生存危机,臣依旧主张昨日的立场,认为当下应调整赋税,以慰民心。”
众官员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赋税调整,今日一上朝便读档了昨日的争辩,双方大臣各执一词。
“陛下,今年收成虽不好,但年前桓王殿下已带领众官员为百姓布施炭火,朝廷又拨款予以钱粮抚慰百姓,如此之下,百姓去年的年冬也过得尚可,赋税涉及国之根本,臣以为不可贸然调整,且不说去年朝廷施恩动用了多少国库,只说这赋税调整之后,这农商之间怕是要失衡。”
皇帝坐于龙椅之上,眼见着众人议论纷纷,却不表达任何意见,直到两边的争执逐渐激烈,甚至有些官员有了要在大殿之上失仪的举动,他这才淡淡开口道:“太子怎么看?”
江琛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我朝当下的赋税比例尚可,无需大幅度下调,若下调太过,虽保证了民生,但却无法充盈国库,若我朝面临战事、天灾便无法及时应对。”
“冬日严寒,且遇上农歇,这个时节的田地没有出产,除此之外,冬季北方多天灾,在此时节收税,确实对百姓的生计有着极大的影响,而春季伊始,是百姓开始种子粮食的季节,粮食到了夏季、秋季会分别成熟。”
“因此,依儿臣看,不若将每年征收赋税的时间统一改为夏秋两季征收,一是保证了进入到冬季年关的时候既有盈余也可不必担心赋税之忧,能让百姓们过个好年,二是在夏收、秋收之时,百姓手里较为富裕,若是在这时征收赋税,也不会影响到当下的生活质量。”
说罢,江琛再次躬身一礼:“诸位大人所言,皆为朝廷所需考虑的问题,儿臣以为,原本赋税的制度并不需要大改,只需将诸位大人所提到的问题,再结合以民生的实际情况进行修改即可。”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皇帝沉吟半晌,随后露出赞许的神色:“太子回去后,将这调整的内容写个折子,务必要详尽。”
“是。”
江琛站直了身子,微微一侧头,便与桓王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两人都好似心中早有预料一般,同时展出一个礼貌的笑来。
早朝散去后,江琛并没有跟着众人一同出宫,而是径自去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里侍候的冯公公听得小太监的传报,立马轻脚快步地朝外走,心中不由地想着:这么些年了,每回太子来御书房都是因陛下召见,这还是太子头一次主动求见,想来陛下定会高兴。
“殿下,”冯公公脸上堆起恭敬的笑来,“陛下这会儿就在里头,您直接进去就行。”
江琛握着两税法的奏折,手不由地紧了紧,随后抬脚迈入殿中。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看完,缓缓放在手边,看向江琛的目光里满是赞许,他一边摩挲着上头的纹理,一边点头道:“内容详细,条理清晰,太子大婚之后不光在书法上有长进,在政务之上也颇有进益,看来这先成家后立业是没错的。”
这赞许之言若是放在几天前,江琛或许还会因此忐忑不安,但放到今天,他却半点紧张都没有了。
“是,儿臣前些日子同太子妃闲谈时得知,太子妃幼时曾随同沈老国公下田事农桑,儿臣在农耕上虽不曾躬亲,但和太子妃聊过后也了解了许多这农事上的要点。”
江琛虽是颔首应答,但却语气沉稳,气定神闲,皇帝见他如此,心中更加满意欢喜,他冲着江琛招手道:“来,太子陪朕看看这一处......”
傍晚时分,江琛前脚刚从御书房里出来,后脚便有捧着赏赐的小太监将其送到东宫的马车上,江琛一路朝着宫门口走去,所经之处就算不特地去看,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侧目礼,行至马车前,他给了祝余一个眼神,随后便径直上了车。
马车很快驶离宫门口,江琛坐于车厢里,双手不自觉地把玩起拇指上的扳指来,皇帝的赞许、众人的注目、那一车子的赏赐,想到这些,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今日留下来,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他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太子琛了,皇帝的太子是否聪慧,还是只是为了守拙,他都不关心。
他如今只想有能护住沈语娇的能力,他想要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