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报新闻的电视上,果不其然出现死者、面部殴打、帮\派\战\争这样的字眼。
死者的脸部打着厚重马赛克,我却一眼认出来他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他死了。
收到照片时就能确定。脸部爆开鲜花,根部黏连在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上,眼眶凹陷,玻璃体破裂,瞳孔缩成一点,惨烈又可怜。
但是。
微不足道。
他微不足道的死在灰谷兄弟胜利的那一刻便彻底被遗忘,甚至是警察为他收尸。不管是地下狂欢的老鼠,还是标榜正义的公安,目标只会紧紧锁定这座城市真正的头目身上。
不能失败。
这个世界是胜利者的世界。
所以,绝对。
*
“龙一,在干什么呢?差不多要出门了。”妈妈的催促声隔着一层薄薄纱木传来。
最近发生的命案让我时不时开始走神,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居然穿着和服坐在玄关愣住许久,察觉到时妈妈已经拉开门牵着我走出去。
神岐宅……不如说日本黑\道,都偏爱和风建筑,钟情武士服,堂上供奉太刀字画,更有甚者会摆上金色大佛。明明是黑\道,却对忠孝这种字眼执着到病态的程度,内部位置只会传给子世代……制度大概是世袭?
宴会厅的客位已经坐满……卓袱台上摆放刺身料理,唯一的主位理应留给妈妈,此刻她却不管我迷茫神情自顾自坐到一旁。
“今天,你是当家的。”
压力好大……
桌上没有一个人动筷,肉质鲜嫩的现杀刺身边缘开始微微塌陷,几乎全在轻声商谈事物,说是家宴……恐怖且冷淡的杀气在缓慢释放,空中不断萦绕着黑色的、难以消散的乌云。
宾客算不上多,加上友人灰谷兄弟大概十三个左右。
几乎全是元老人物坐镇,光是一眼扫过去就有前会长、附属部长、最高顾问、干事长。陈作为新上任的暗杀业队长,按经验和辈分坐在最末席。
他们站在□□顶点,和赌博、杀人、走私、引发□□、勾结政商脱不开关系。
“真少见啊,少主。”西服领口敞开,不停摇晃盏中清酒,长发散乱的妖冶美人开口,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我的目光饱含调戏意味,“十四岁知道紧张——六岁爬到先代婆婆身上扯她头发的时候就不紧张啦?”
“……拜托不要提起这个,云鹤姐。”
最高顾问——水川云鹤。妈妈中学时代的友人,精通日本六法,擅长敛财,空壳会所遍布六本木,慈善机构也是她出资建成……掌握我所有的黑历史。
可怕的女人。
话虽如此,现下我却十分感激她的作为。
氛围缓和不少,杏子婆婆拍起桌子哈哈大笑,看起来慈祥和蔼,眼角皱纹堆在一起,依稀可见岁月痕迹,唯有那只纹在脸上的飞龙亘古不变。
她是前会长,【太岁会】的起源。
喉咙发痒,咽下口水。
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稍微偏头整理呼吸后,扯出一个僵硬微笑,肩膀放松下来,坐在松软垫子上。
“恭贺诞生日,我的女儿。”
妈妈举杯,组员适时端上雕金漆木盘,将红色幕布掀开,上面摆放着一叠和房产基金相关的文件。
诶、不是吧?
这就意味着……?!!
“神岐龙一!!”
她的声音陡然放大,震如狂吼,气场猛然凛冽,狂风过境一般席卷整个会场。
“在!”
我的心脏重重漏掉一拍,仿佛沉入大海,沉而有力地发出噗通、噗通的极速加快声。
“十四岁时,母亲将基层的管理权交给我,二十年后,【黑天会】更名为【太岁会】,站在日本顶点。”
她鬣狗般凶猛饥饿的眼神狠狠盯着我,呼吸间带上野兽贪婪喘息,喉管似乎都在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声。
“神岐龙一,现在、是你的时代!”
余光间,有谁的手从腰间拔出手木仓,子弹上膛,木仓栓松动,指向我的方位。
“开什么玩笑、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一声巨响,擦过空气的嗡鸣在鼓膜中回荡,火药味蔓延在鼻尖,发射子弹打碎身后摆放的珍贵瓷瓶,残片落地破碎声不绝于耳。
肩膀被洞穿,血肉绽开。
好痛。
我闻到腥锈味,充满鼻腔。
仿若全身血液活起来,滚烫灼烧的战栗感爬过全身。黑洞洞木仓口指着我的脑袋,神经在颤抖,眼眶在发热,和服衣领上喷涌赤色,滴落桌面,诡异的狂躁触电般连通全身,以往迟钝生锈的意识仿佛从铁处女中获得新生,破开虫茧。
血点好似振翅而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