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最终没能在次日离开古宁寺。
春雨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拧干手中的湿纱布,敷在脸颊嫣红的少女额上。
清早,马车在古宁寺前停了一柱香的时间,来接小姐回府的侍卫都已不耐烦。
春雨心中也隐隐着急,虽说小姐在蒋府的处境不好,但那毕竟是小姐的家,血浓于水,小姐怎会舍得离开?
可她走近床榻时才发现,瘦弱的少女蜷缩在被褥中,似是陷入了梦魇中,整张脸闷得通红。
春雨摇了摇她的肩,轻声唤了几句,却仍然不得回应,春雨暗道不好,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被烫得缩回了手。
坏了,小姐这是染风寒了!
还未等她动弹,榻上的少女睁开了一双湿润的黑眸,嗓音沙哑:“春雨,发生何事了?”
春雨呆愣愣地答:“马车到了。”
素灯揉了揉胀疼的额角,神情恹恹地掀开被褥欲要起床,“抱歉,我梦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让你久等了。”
春雨反应过来,急忙按住她的双肩,“小姐莫动,你染了风寒,若是再乘马车回京,恐会落下病根。”
素灯抬起一张潮红病态的小脸,晕乎乎道:“风寒?”
上一次听见风寒二字时,还是在百年前。
素灯梦见了那个愤世嫉俗的自己,她妄想让原身得到应有的公平,却忘了这世俗从来都是愚昧的。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始终被束缚在坚固的牢笼中。
于是素灯心态渐渐平静,她只是一抹游魂,尚且拯救不了自己,又何谈救别人呢。
素灯头晕脑胀地躺回榻上,春雨细心的掖好被角,又嘱咐了几句,便出门让侍卫去药铺买药。
从古宁寺骑马到上京城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春雨吩咐完,打了凉水浸湿纱布后,敷在素灯额上。
素灯呼出滚烫的气息,对春雨道:“等我将祖父的死因查清,便放你归家,如何?”
春雨慌乱跪地,“小姐,求您不要赶春雨走,若是春雨做错了什么事,您尽管惩罚春雨便是,还请您不要赶春雨走。”
素灯低咳了一声:“为何?”
春雨眼中积了泪,道:“奴婢刚到蒋府时,其他人见奴婢是新人便欺负奴婢,是您将奴婢护在身后,还让奴婢不要害怕,从那一刻起,您不仅是奴婢的主子,更是恩人。”
“您好不容易长大,等以后嫁了人,便不用再受大公子云珠小姐的欺负了,春雨想永远侍奉您。”
素灯抬手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声音有些哑:“春雨,我大概不会嫁人。”
春雨茫然道:“可老爷不会让您一直待在府中的。”
不仅是小姐,府中的每一位小姐,以后都是要嫁人的。
素灯神情平静,类似的话她自三百年前便开始听,“春雨,人各有志,嫁人于我而言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我会选择游历四方,会去经商,会去药铺当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但我独独不会选择居于后院。”
她话止于此,也不希望春雨能全然明白。春雨懵懵懂懂,但眼底坚定,“小姐,无论您日后去做什么,春雨都会一直跟着您!”
素灯勾起轻柔的笑意:“好。”
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也深知,她并没有阻拦的权利。
春雨抹了抹泪,起身道:“小姐,奴婢去看看药来了没。”
她知道距侍卫离开才一柱香,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将药买来,可小姐所言陌生地令她心慌喘不过气。
春雨打开门,急促地呼吸着带着晨雾的空气,待心脏平静下来,她余光中掠过一抹土黄色。
门槛前,赫然是用黄麻纸包裹的药材。
她蹲下身,拾起方方正正的药包,疑惑地往房中走。
“小姐,药材送来了,我这就去熬药。”
素灯微微颔首,遂闭眼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春雨已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素灯靠在榻上,面不改色地一口饮下。
放下小碗后,春雨递过来一颗果子糖,“小姐,吃糖压压苦味。”
素灯将那颗梅子糖含在口中,不自觉眯起眼瞳。
春雨把剩下的梅子糖搁置在小桌上,“小姐,若是还苦,您就再含一颗。”
见素灯乖乖点头后,春雨端起碗离开,方走下台阶,前方便有人拦下她。
“春雨姑娘,小姐的药买来了。”侍卫道。
春雨当即大惊失色,奔进房中,“小姐,不要吃——”
素灯往口中添了一颗梅子蜜饯,她咬破皱巴巴的梅子肉,问:“怎么了?”
春雨心如死灰,欲哭无泪道:“小姐,奴婢拜托侍卫去买的药刚刚送到,之前那药不知是从哪处来的。这梅子糖也是,被包在纸中放在药旁。”
“小姐,您快将糖吐出来,奴婢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