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做了一夜“噩梦”,那边儿戴涉戴监军却称得上一夜不眠。
昨夜跟小魏王相谈不欢,戴涉回到客房,闷闷不乐。
跟他同来的几名随行人员明白事情不协,却不敢贸然插嘴,只有一名从京内就跟过来的心腹姓李的,同戴涉进了内房。
虎啸山庄是有些年头的了,客房虽是现成的,但却许久没有人住,更兼年老失修,越发透出沧桑古旧。
先前李顺已经叫人过来收拾整理过了,地上也加了炭炉,但对于戴涉而言,这简直鄙陋的跟监牢差不多了。
他心情不甚好,再看室内,越发脸色阴沉。
心腹小李即刻会意,陪笑道:“这儿实在寒酸的可以,少不得要委屈监军一夜了。”
戴涉抬头瞥过去,冷笑道:“这话说差了,贵人甘之若饴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嫌弃。”
小李一愣,放低了声音道:“监军确信了,是那位?”
戴涉仅仅冷哼了声。
小李屏住呼吸,过了会儿才又开口:“您的意思是,小王爷当真不肯回去?”
戴涉低下头,小李见他不言,便不敢再多问,只道:“对了,我给大人准备热水洗脚……”
小李出门把热水端了进来,恍惚中才听见戴涉说了句:“或者,从此不回也好。”
次日早上天不亮,随从自外而来,敲响戴监军的房门。
小李忙开了门,来人低语了几句,里头便想起戴涉的声音:“何事?”
冲着那人点点头,小李赶忙到了里间,对着正和衣而起的戴涉,满脸惊疑地说道:“先前有人来说,这山庄内那个老马夫,把贵人叫了起身,像是要出庄子去了。”
“什么?!”戴涉一惊,他本来动作极慢,如今闪身下了床,“快给我更衣!”
小李早把衣袍取来给他披上,戴涉且穿且问:“说了是为何事?”
“正是为这个令人不解,”小李眉头紧锁,道:“看着,却仿佛是要去牧马,不过这、怎有可能?”
戴涉震惊地回头:“这!这简直……成何体统!”不等小李给自己系带,他把人推开,自己急忙胡乱地系好了,迈步往外而去。
才出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戴涉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有些许阴沉,多半又是要下雪,戴涉皱紧眉头,不多时将到中厅,耳畔已经隐隐地听见马嘶的声音。
正在此刻,却见昨日见过的李顺陪着言双凤自廊下走了来。
言双凤鬓边缀着两朵绢制并蒂橙黄虞美人,一身鹅黄缎子长衫,珍珠白百蝶穿花褶裙,杏眼丹唇,摇曳生姿,不知是花好还是人更好。
戴涉赶忙换上一副笑模样:“凤二姑娘,有礼了。”
言双凤也微微搭手行礼:“戴掌柜起的早啊,我还想着该不该派人去请呢。”
戴涉笑了两声:“干我们这行的,经常是披星戴月,餐风露宿的,自不是那些居家人一样享受,对了,庄子里的马儿在叫,不知何故?”
言双凤笑吟吟地道:“这个啊,难怪您不知道,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放马,明儿就是除夕了。这天又不好,所以赶早出去让它们撒撒欢,玩儿一会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戴涉连连点头:“我正有意见识见识贵庄的马儿,不知能否一见?”
言双凤道:“这有什么,请随我来。”
当下,言双凤跟李顺儿带路,戴涉跟随在身侧,竟不是往马厩,而是往庄门外去。
戴涉心中焦急,他哪里是想看马,无非是想看看小魏王罢了,却仍不露痕迹地道:“这一趟出去,又有风雪,恐怕是昨夜那位年纪略大的御马师?”
言双凤笑看了他一眼:“您猜中了,那正是我们庄子里最有经验的富贵爷爷。那些马儿啊,最听他的。”
戴涉含笑:“昨儿我一见那位老先生便知道非同凡响。果然如此。如今这样老资历的御马师是越来越少了,昨日我行经万马山庄,还听他们说,庄子里最欠缺的就是那种老到熟练的马师。”
言双凤扭头:“您去过万马山庄?”
戴涉一笑:“万马山庄名头虽劲,但论起资历底蕴,自然还是虎啸山庄,从昨夜见到姑娘到现在,我想我确实并未来错。”
言双凤见他谈吐风雅,不管是客气也好还是别的,总归是很叫人熨帖,当下笑道:“您过誉了,我们也是今非昔比,只多谢夸奖就是。”
这会儿已经出了门,却见屋外,果然有十几二十匹的马儿跃跃奔腾而出,其中有一匹最为显眼,在冰天雪地之中,仿佛蛟龙腾跃,与众不同。
但戴涉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马上的那道矫健影子,他没法儿形容心中的震惊。
而此时,言双凤却也望着马背上的人影,一身青色棉袍,口鼻处围着灰巾,只有一双清丽明锐的凤眼在外头,正是赵襄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