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知恩精神恍惚的走在街上。
几天之前——
他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亲人遭难袖手旁观。
那天——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被拉上了那个被拍卖的人所上的台子。
他看着,听着周围的人对这两个老人的指指点点。
“太老了。”
“这谁买啊。”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买来供着?”
“他们这个年龄,在原来的主人家肯定也是只等着给那些丫头小子当前辈,摆前辈的款儿。到了这新的主人家,这不上不下的。活,不能干,款,也摆不了。主人难做,他们自己也难呆。”
谁说不是呢。
若是新的主子买了他们,还让他们干活,落个欺负老弱的罪名。
若是新的主子买了他们,不让他们干活,这新宅子里的原来的仆人们必定不服。
这主人,也不好御下。
月知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年迈的爷爷奶奶颤巍巍的被扯上去,又在一片嫌弃的声音中被拽下来。
他忍受着巨大的煎熬。
挣扎了几次想要出手。
最终——
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看着两个老人脸上交替出现的难堪.悲哀庆幸等表情。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也许,在他们看来。
与其被别人买走,还不如一直留在这里。
毕竟,没什么,比未知更可怕。
他看着亲人渐渐远去的身影。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声音。
一些原本模模糊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你这贼妇人,我几日家里事多,不来对你立立规矩,你倒威风起来了,还敢对我儿子大呼小吆喝的?!”
“你不用在这里说你男人无用,赎出籍契这事,我儿早就和我说过,是我们不同意的。”
“我也不和你整虚的了,我今儿个在这里给你交个实底,我们家,从我四岁被买进少夫人家,又跟着少夫人过来,我这有主子看顾着活了这大半辈子了,我可不想出去当那丧家之犬。“
“媳妇,你是常年跟着我儿子沾光,领了府里做针线的差事,你也得太太青眼,好吃好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只顾着做你的针线,外面的事情你也不打听,你可知道,现在,朝廷管得紧,咱们府,好久没买人了。那些个人伢子手里养的姑娘小子养了几年都出不了手,可把他们急坏了,现在想进个府里,难了!!!!人家想进来想得挤破头,你倒好,还想自己出去。”
“娘,为奴为婢,不是长远之计。咱们这口气都不属于自己,这口气,都在主子的嗓子眼里提着。万一哪天主子一个命令,咱们一家子要分开,咱们身上的银钱用恰巧都用光,那时,就是想一家子在一起。也是不能够了”
“儿子啊!!咱们是家生子,终身有靠,每个月有月银领着,旱涝保收,以后啥也不愁,比那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小商贩强了不知多少。那些人,出力吃苦就不说了,就进货,贩卖,请人,哪里不操心?!!!不耗精气神?!!儿啊,娘舍不得你去吃那操心劳力的苦,咱们一家人,就在这统制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安安心心的做主子吩咐的事,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多好啊。”
原本,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这些大人说的话,他一个小孩子,是听不见的。
就算听见了,也是事不关己,不需要他操心。
天塌了,有大人顶着呢。
可是现在——
孩童不会关心的模糊的记忆被迫变得清晰。
他想起来的这些声音,让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家人,长辈无力护住他了。
天塌下来,他只能自己顶住。
若是爷爷奶奶同意买娘亲的法子,他们家人把自己的奴籍买出来。
那么他们一家人,现在就都是良民。
最起码,他们一家现在就不会因为张统制被犯事抄家,而作为他的奴仆被拍卖。
他的心中,有些许的怨恨——
他们一家人现在被破分开,前途未卜,都是因为这两个老人鼠目寸光。
当初,是杳杳姐姐给了他们银子。
是杳杳姐姐让他们早早的脱离张统制府,为自己打算。
如果——
杳杳姐姐给他们指过明路,是爷爷奶奶不愿意走,活活的拖累了全家。
爷爷奶奶——
他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来救他们。
月知恩狠下心看着他们被拉走,他忍着,没有上去和他们说一句话。
四周都是人。
若是他贸贸然的上去,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这有限的银两,他只能用来救爹娘。
至于爷爷奶奶——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等到阿顺来找他。
希望阿顺没有被抓。
再躲几天吧。
等他能把爹娘赎出来,带上阿顺,他们远走高飞,离开白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