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帝只笑了两声,笑声就戛然而止,他胸中涨满了苦涩之意,再也笑不出来了。
“父皇,这不可能,宫闱之中,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儿臣不信,儿臣绝对不相信八弟会是、会是皇叔的亲生子,八弟的母亲是您的妃子啊……”
“嘿,妃子?什么妃子!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圣德帝的双目中射出怒火,双手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她和朕的皇弟暗中私通,怀有身孕,再来向朕献媚讨好,得了朕的宠幸,让朕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这十九年来,朕对她的孩儿疼爱有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可谁能想到,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个贱人,她欺骗了朕整整十九年!”
圣德帝越说越气,忽然一口唾沫,重重地吐进石室之中。
那火折子的光原本就剩下了微弱的一线,此时吞吐了一下,忽地熄灭。
室内室外,再次恢复了一片黑暗。
不知不觉,小七眼中已经蕴满了泪水,他望着黑暗中那条模糊的背影,泪水静静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老八……八弟……”他在心里无声地说道:“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你始终都是我的八弟。”
黑暗中,只有圣德帝愤怒的呼气声。
“枉朕自负精明,却被这两人蒙在鼓里一十九年毫不自知,朕是个傻瓜,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圣德帝已经压抑了太久,这番怒火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他愤怒的咆哮着,一种被欺骗、被羞辱的感觉充斥了他整个心胸,让他愤怒得想要杀人,想要发泄。
他那张一向慈祥温和的脸变得扭曲,小七看着眼前的父皇,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就像是个愤怒到极点的陌生人。
小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低低叫了一声:“父皇。”
这两个字虽轻,却有如醍醐灌顶般,让濒临崩溃边缘的圣德帝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地转过脸,正对着小七的方向,抽搐着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笑容。
“老七,老七,你现在是朕唯一的、最信任的儿子了。”他伸出大掌,似乎想要抚一抚小七的头发,可伸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去吧,去吧,把你的母后给朕找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分离了二十年,朕做梦都盼着能有团聚的那一天。这个给你。”
圣德帝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的东西,塞到小七的手中。
“这是什么?”小七摸索着。
“呵呵,这是朕的好皇弟留给朕的最后一样东西,他临死之时终于良心发现,把这样东西留给了朕。”
“父皇,皇叔他、他已经死了吗?是你下令杀了他么?”小七一震。
“朕没有杀他,朕说过,他救过朕的性命,无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朕都不会杀他的。”
圣德帝语气平淡,完全听不到半点怒意,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平时那个杀伐决断、行事果敢的一代明君。
“那他是怎么死的?”小七追问。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老八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和花王爷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自缢。”
说了这两个字,圣德帝就闭上了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壁,看向了不知名的某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看到花王爷尸体的那一幕。
当接到花王爷死讯的时候,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似乎有些轻松,有些解脱,还有些伤感和失落,他几乎不相信这个差点将自己推下皇位的人已经死了。
花王爷的表情很平静,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沉睡一般,可是摸上去,他的身体已经像石像一样冰冷僵硬了。
他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温度。
圣德帝默默无语地站在他身边,看了良久,良久。
有泪,在他的眼角滑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伤感失落一扫而空,再次变得平淡无波。
“德喜,将他厚葬于皇陵之中,但不许立碑,不许发葬!朕不要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
圣德帝淡淡地下令。
这个人,他虽然犯了杀头的重罪,但他的身体里,曾经流着的是和他一样的血,他们是手足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