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见秦山,只是那天晚上醉了。
酒醉时分,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回到了那个躺在夜晚燥热操场上的夏天,一幕幕驱使着我一帧帧倒带那个曾耗费我整个青春,想要去逃离的地方。即使一路荆棘,骨裂神伤。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四点,暮色将至。我的脸被壁炉照得发烫。
我并没有去赴约。实际上也从来没有赴约这回事,都是我孤身一人的前往,一如我十八岁的决绝。不过时过境迁,我也不再有义无反顾的跑下楼的勇气了。
成人那天母亲深夜祝我生日快乐,按例转了钱给我,没有额外的惊喜,她半梦半醒之间喃喃道,“宝贝十八岁是一个大人了。”
出国的前一晚,祖母也在电话里说,“已经是个大人了,在异国他乡要学着照顾自己,不然我们在这里也放不下心。”
直至她离开我的那天,我也没有弄懂如何成为一个大人,我没有来得及问她,是不是长大就意味着要接受离别,习惯离别,以此来变得波澜不惊,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
小老太太没有遵守约定,没能等到她九十岁生日那天。我也跟有预感似的,在她八十八岁生日时把准备许久的礼物给她,一个成色极好的满绿手镯。那是我当时花了所有积蓄能拿的出的最好的东西了。自她走后,我便一直戴在手上。
只记得那日接到我姑姑泣不成声的电话以后,我赶了最早起飞的一班飞机回家,我记得她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看上去倒也没有痛苦。
父亲只低头阴着一张脸,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她。远处飞鸟掠过层层枯枝,留下一地沉寂,丧钟一般的沉寂。母亲把镯子塞进我手中,说是老太太叮嘱过。
我摸着冰凉的绿色镯身,早已没有前人的体温存在过的痕迹,它好像在提醒我以成年人的方式告别。
此时殡仪馆内某处传来一阵喧闹,其中不难听出夹杂着的女人的尖叫声,引得我反胃起来。
我闻声而去,发现是伯父家的女人在闹,也不过是在争两位老人留下的那点薄产。她女儿拉着她的胳膊,想尽力克制住她的出格之举,最终只是徒劳。
这疯女人看我走过来,朝我叫道。
“你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药,怎么会把房子留给你!那是我们家的房子,你个小偷。”
她的唾沫星子好像要在我面前炸开,胃酸上涌的感觉愈发严重了。
留给她的最后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包括她今天的无知无礼之举以及我母亲怀孕时所受到的侮辱,真想一并奉还给她。
可是小老太太总是摸着我的手说:“想家和。”
“家和万事兴。”
这一记耳光能让她彻底老实,但却打得我心烦意乱。
我躲到□□的角落里想抽烟,在包里翻翻找找,打火机没有踪影。
“又怕妈妈,又要躲在这儿抽烟的小姑娘。”
牧遥递了火给我,烟草燃烧。
两人视线交汇之间仿佛有一层不可言说的旖旎,但眼波流转,总看不真切。
我别过头。
“什么小姑娘,你见过二十六岁的小姑娘?”
我想起了什么,又说,
“你不应该是明天再来吗?”
“今天的裙子很显气质,衬你。”
我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他斜靠在走廊的木质围栏上,驼色大衣长及脚踝。说完话后,他也不再低头看我,转移了目光。
“我爸怕你忙得焦头烂额,让我提前过来帮你,这不赶巧碰上你那多生是非的亲戚,但好像来晚了一点。”
“不晚,刚好。”
我被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赞美之词扰得心神不宁。又低头看见秦山发来的信息。
他说他要订婚了,叫我祝他幸福。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蠢得可怜,还坏得可笑,像墨水一样洗都洗不干净。”我边说边把这个号码拉黑。
我抬头看他。
此时四目相对。
“因为……”
“你说人要如何学会告别啊。”
阿玖在牧遥面前会掉眼泪,可是怎么这一瞬间我倒是哭不出来了。
“阿玖,我拿到上海的offer了。”
他向我迈出了这一大步,等待着我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这些我在梦里构想的一切,变成了近在眼前的唾手可得。
我没有给他回应,年少时的心动在多年以后,我给不了他他想要的答案了。
“牧遥哥,我认为学会告别一定不是靠时间吧。”
我站起身来,扶住了他的肩膀,抬头向他索吻,近在咫尺,呼吸交错。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腰间,手掌慢慢收紧。他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我主动贴了上去,一阵陌生的触感。
他眼中神情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