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为万物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素纱。花丛在温柔的月色下宛如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花海中央坐落着一个凉亭。夙瑶静静地躺在亭中的寒玉床上。或许从来没有人能想到夙玉和夙瑶这俩个截然不同的姑娘,到最后竟然是殊途同归。夙玉被望舒反噬,寒气侵体,依靠云天青的真气续命;夙瑶以自己作为崆峒印的供品,灵力耗尽,如今也只得依靠着玄霄的真气勉强撑着一口气。
玄霄坐在床边,默默地凝视着夙瑶。
一阵凉风袭来,夙瑶的几缕发丝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跳动着。
玄霄伸手轻轻地将发丝绑于耳后,他的指间温柔地流连在夙瑶的脸颊上。
他努力回想着,回想这一世他和夙瑶的点点滴滴。他只发现自己今生很忙,忙不完的事情:忙着练剑修仙,忙着和云天青打交道,忙着除魔卫道,忙着和夙玉双剑双修,忙着压制羲和阳炎。
他和夙瑶有没有一点儿温情的画面?
他只记得从一开始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很不好。他天纵奇才,甫一入门,进步之快就使得琼华上下刮目相看。玄震和夙瑶与他相比,也不过是早入门几年,多了些许根基罢了。即便没有羲和剑,他也已经隐隐有超越他们二人之势。玄震是个胸怀坦荡的谦谦君子,与他的关系虽然不如云天青那般熟稔与融洽,倒也从未闹过龃龉。夙瑶却不同,冷冰冰的口气,不可一世的大师姐做派,让他很是不喜欢。尤其是他和夙玉被选为双剑宿主之后,夙瑶连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火药味,说话也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他以为以前自己是碍于师门礼法不好发作。再怎么夙瑶也是大师姐不是?被人说是以下犯上,不念同门情谊就不好了。更何况,他堂堂七尺男儿跟个小姑娘计较这些,岂不是失了身份?彼此话不投机,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
他被封于寒冰之中,阳炎焚身,寸步难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不得将夙瑶千刀万剐。十九年后他破冰而出,功力之强悍,世所罕见。
夙瑶在他面前全无招架之力。他左手掐住夙瑶的脖颈,右手回扣,双手使劲,看着对方满脸紫胀,呼吸不得,彼时只需再用上半分力道,夙瑶就得一命呜呼。可为什么当夙瑶的手覆上他手腕的那一瞬间,他手上劲力竟会消失无踪?
他松开双手,夙瑶瘫倒于地,咳嗽不止。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片刻之后他给自己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杀夙瑶,是为了琼华三代百年百年来的飞升之举,完成前人不能为之事,一雪前耻!其实就夙瑶的那点儿微末法力,又能有多大的帮助?到头来他还不是拿出了九成功力来支撑琼华的飞升?反正望舒剑的宿主是韩菱纱那个小丫头,夺取夙瑶的法力,悉数传给一个法力高的水性弟子,他即可助其操控望舒。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
在幻冥界,他尽情地折辱夙瑶的尊严与骄傲。一派掌门又能如何?只不过是个运气绝佳,实力不济的无能之辈。夙瑶这个琼华掌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连底下的弟子都清楚究竟谁的实力最强,全部唯他马首是瞻。意气风发的他,却没注意到那随手挥向夙瑶的一掌,其实并没有多少力道,仅仅是把她推开而已。否则夙瑶怎么可能毫无损伤地站了起来?云天河想要夺回望舒剑,他毫不犹豫护住夙瑶,击退了云天河。
事后他不由鄙视自己,为什么对夙瑶就是下不了杀手,还处处维护?想当初青阳和重光长老联手阻他,他也未曾手下留情啊。
那日他下山翻查宗炼长老的遗物,想看看铸剑手札上是否有对双剑的不利记载,却意外地碰上了青阳和重光二位长老。许是出于愧疚,自他破冰而出,和夙瑶共修双剑,再到攻打幻冥界,两位长老都没有露过面。此刻遇上了,玄霄颇为诧异。原以为他们是想一同飞升,哪知两位长老却是来阻拦他的。
“玄霄,你体内寒冰与烈焰之气纵横交织,已是入魔之兆啊!”青阳长老既痛心又惊惧。他最看重最疼爱的弟子眉宇之间竟是狂态煞气,哪还有半分修道之人该有的模样?
“待我越过昆仑天光,脱肉体凡胎,不就行了。”又是和妖界之主婵幽同一套的说辞,没找到宗炼长老的手札,却得来了一顿老生常谈的说教。玄霄不耐烦。不想和两位长老周旋,他转身就要走。
重光长老却抢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如今心魔深种、神志不清!夙瑶呢?她难不成也疯了?!也要陪着你去葬送琼华数百年的基业?!”
“夙瑶?哼,她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先杀了她!”念及夙瑶,他就有无处发泄的怒气。明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却偏偏无处下手,以至于夙瑶现如今都还活蹦乱跳呢!长老龟缩在清风涧,不问世事,大概已经老糊涂了吧?竟然还指望着夙瑶能以掌门之位压他?!
重光闻言傻眼,青阳长老仍然喋喋不休:“飞升成仙,虽是凡人所向,但成与不成,皆看天意。如今合你与夙瑶之力,虽能令双剑成为剑柱,然而即便琼华派升起,接近昆仑山上天光所在处,你如今心魔深种,执念难消,照此行事终会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