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云做了个极荒唐的梦。
或许是因为崔池讲述的那个戏文故事,她竟梦见自己成为了那个被猜忌逼嫁的将军。
这个梦太过真实,她被反绑住双手,头上盖着赤色盖头,金线勾勒出龙凤呈祥的纹样,甚至连麻绳上的细微倒刺都无比清晰。
岑青云想要挣脱麻绳,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力气。
她想要叫出声,可不管她怎样声嘶力竭,都无法张口。
她像是被困在了梦境中的躯壳里,任由这具身体原本汹涌如潮般的痛苦将她淹没,她也无法逃脱。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推开门,一把折扇伸了过来,伴着浓烈的酒气,轻佻戏谑地揭开盖头。
岑青云尚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貌,眼前的场景便在瞬间变幻。
她被囚于暗室,铁链加身,手腕脚腕处是深可见骨的伤疤。
手筋脚筋俱被利刃挑断了。
从今往后,莫说挽弓挥剑,她甚至无法如常人般端起茶盏杯盘。
形如废人。
岑青云抬起头,面前算不上尸山血海,只堆了几具尸体,死状惨烈,却依稀可以辨认出面目。
被拔去舌头,敲碎了一嘴的牙,十指折断,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拔出的段含之。
被挖去髌骨,剜去双眼,浑身上下被烧红的铁棍烫得没有一丝好肉的郑行易。
被处以凌迟极刑,除了头颅外,便是只剩下一具骨架,却因为参汤吊着一口气的郑行简。
屋子里暗得很,只点着两支蜡烛,有一人背着光,站在暗处,手里提着一把尖刀。
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问道:“你嫁不嫁?”
岑青云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近乎凄厉的笑声,而后啐了一口血:“我呸。”
面前的人挥起一刀,面前三人的脖颈被齐齐砍断,头颅滚落到岑青云脚边,她无法低下头,只觉得自己仿佛流出了眼泪。
直到那两行眼泪顺着唇角渗进口中,满溢出腥味,她才意识到,那是血。
她不是个会流泪的人。
痛到了极致,可又流不出泪,便也只好流血。
铁链叮叮当当地,敲在青石砖上。
面前那人背对着她,将尖刀在臂弯间擦拭了一番,又问道:“你嫁不嫁?”
她无言,只是发了狠,牙齿抵着舌根,硬生生地咬下半截。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要自伤自毁。
可事到如今,好像除了她的一死了之,已没有什么能阻止情状滑向更加绝望痛苦的深渊。
那倒不如一死了之。
她却高估了自己现下的境地,便是连生死也作不得主。面前的男人冲过来,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不费劲地卸了她的颌骨。
“嘎达”的一声,平日里听着不起眼,如今在寂静非常的暗室里,倒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动静。
咬得将断不断的半截舌头悬在嘴里,颌骨被折断,血便成股成股地往下淌。
她只能含混不清地道:“要孤低头?你休想。”
身边传来一声轻叹,而后便是男人带着笑意的言语:“你当你还是从前那个景从云集的岑世子?且醒醒罢,你如今被削爵圈禁,凭什么在我面前自尊一句‘孤’?”
“你是谁的‘孤’?”
明明只是个梦境,可她痛得连四肢百骸都麻木了。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可是听到一句的时候,她却不可避免地想起崔子渝。
崔子渝总爱笑着叫她殿下。
他每次叫她殿下的时候,她便觉得,便是世间变成一片蛮荒,只剩下她与崔子渝二人,他亦会尊她、敬她、爱她。
崔子渝竟爱她。
这一念头如吉光片羽般闪过,让岑青云有些许的愣神。
她不仅反问自己,崔子渝爱你么?
心里有两个岑青云面对面,一个问:“你喜欢崔子渝吗?”
另一个带着些许散漫地答:“不止。”
她贪慕崔子渝的美色,依恋崔子渝的温柔。
于是那个又咄咄逼人地问:“你爱崔子渝吗?”
另一个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答:“未必。”
脖颈被死死掐住,岑青云无法再分心惦记起自己对崔子渝的感情。她涨红着脸,颈骨在巨力之下发出“咯吱”的声响,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
可她还是不松口:“要孤低头?你休想。”
脖颈处的手猛地松开,她喘着粗气,面前的人却似乎很享受将她的性命生死捏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感觉。
他轻描淡写地道:“明月奴,我早猜到你不肯低头,这事原也不难办。”
眼前被血迷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她只听见有人在她耳边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