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为着杜四郎惨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杜老太公哭得几近晕厥,若非身边几位同僚扶着,只怕是要当堂晕死过去。
岑青云告了半月的病假后头一天上朝,昨日还能抱着温香软玉睡到日上三竿,如今却只能抱着笏板在大殿里打瞌睡。
一旁的成旻见了,低低地笑了一声:“昨夜东长街上闹成那样,也难怪世子不曾好眠了。”
昨夜杜四郎被杀,杜老夫人并着家里几位女眷俱是哭天抹泪地,杜老太公提着菜刀便要将凶手劈死,关键时刻却被大理寺的人拦下,不顾杜府上下阻拦,硬是将裴循礼扭送回了大理寺。
若这凶手是个寻常人,草草结了案便罢,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可凶手偏偏是此次武举由岑世子亲点的魁首,虽未殿试,但也轻易不是大理寺能处置的,只好上了折子呈给刑部,又由刑部面呈陛下。
刑部昨夜加急审了一夜,可裴慎咬死了自己不曾杀人,派了仵作去杜府验尸,又被杜家人左拦右挡地不让带走杜四郎的尸体。
主理刑部诸事的何相公是个夜叉般的人物,见了杜家这样的不讲道理,当着宣宗的面,便同杜老太公掰扯起来。
杜老太公吹胡子瞪眼:“吾儿最是方正有礼,遍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若说结怨,那是绝不可能有的。”
一旁遽然有人说了一句:“谁说没有?前些时日杜四郎在校场挨了岑世子好一顿打,三天下不得床,难道是假的不成?”
岑青云闻言,飞快地掠了一眼,想要找出此话是何人所出,可满殿文武听得她的名字,皆是噤声低头,反倒叫她难寻那人踪影。
一直不曾开口的宣宗却道:“岑卿,你打了杜四郎一顿,有这回事没有?”
岑青云连忙捧起象牙笏回话道:“回陛下,那日校场之中,杜四郎与另一位举子考场生事,动起拳脚来。臣原欲将二人逐出去不许再考,后念着老太公高义,又想着天恩仁厚,便将二人依律各罚了三十笞,小惩大戒便是了。”
说罢,她回过头,眼神从韩侍郎几人脸上划过:“此事,韩侍郎等人可为臣佐证。”
被她盯着的几人也出列称是。
宣宗颔首道:“岑卿进退有度,不曾辜负了朕。”
听得宣宗此言,杜老太公也顾不上体面,行至岑青云面前喝道:“分明是你!你故意纵容裴慎,无端打了我儿一顿,后又叫裴慎杀了我儿!如今凶手凶器俱在大理寺,你还有何狡辩!”
一直未曾开口的成旻却上前半步,挡在杜老太公同岑青云之间,淡淡地道:“老太公不要失了分寸。”
文官行列里的崔洋亦开口道:“世子同杜四郎本无仇怨,何必要为了个破落户出身的举子出头?许是那裴慎为了报私仇才杀了杜四郎,这也未可知呀。”
崔洋这一番话,又惹出许多口舌议论来,争到最后,竟和国本立嗣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扯上了关系。
成旻一边瞧着好戏,一边对岑青云道:“崔大夫对世子倒是忠心可表,怕不是盼着崔氏门第里能再出一位贵妃不成?”
岑青云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秦王倒有为枭为鸱的本事。”
成旻听她骂了这一句,却也不恼,正待开口,便听得上首宣宗砸了杯盏,又扔了几份奏章下来,显然是动了气,殿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宣宗将殿上失仪的众人申斥了一顿,而后命秦王与大理寺一同审理杜四郎被杀一案,杜老太公本还有话要说,见宣宗咳嗽不止,也只得作罢。
散朝后,一路行至正南街,岑青云难得主动开口对成旻道:“如今秦王主审此案,能不能允孤一个方便。”
成旻却顾左右而言他:“我昨日给你那件大氅,今日倒不见你穿。”
不待岑青云搭话,他便道:“世子有求,我自当应允,只是有个条件,想来也不愿世子为难,只要世子将那件大氅送还我府中便是了。”
岑青云皱着眉:“这有何难?回头孤差人送去便是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成旻:“你何时这般地好应付?”
成旻却拊掌浅笑道:“若是差人送来,不知还有个什么趣儿。我要的,可是世子亲自登我府门,将大氅原原本本地送来。”
“世子送了来,若想见裴循礼,自然好办。”
秦王府的车架已停在东序门外,成旻上了车,听得岑青云问道:“你怎知孤要见裴循礼?”
成旻掀起车帘,瞧见岑青云翻身上马,却只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
见秦王府的车架走远了,岑青云才问了一旁的郑行易:“昨日叫你收好的那件大氅何在?待会儿回去了翻出来,仔细着包好了,送去孤房里。”
郑行易道:“在库房里呢,殿下昨儿才要烧了,怎么今儿好端端地又要包起来了,难不成是要赏人?”
岑青云心不在焉地道:“宫里的东西,谁敢随意赏人用?你只管找出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