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这样。
我们相对沉默了很久后,我先打破了沉默,认真的问他。
“像这样子,痛苦而无望的煎熬着每一天,好像不如直接死掉好,可以少受折磨,也可以放过别人。这么想,是不是很自私?”
修治哥哥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稚气的嗓音中中透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活着这种事,本来也没经过我们同意,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好事,便自私的加之与我们了,不是吗?”
他又沉默了一会,嗓音中忽然带上了微微的讽刺的笑意,“啊.....那也不是对我们来说。对我们的诞生,连这种理由都没有,仅仅是因为欲望罢了。”
我们不被需要,也不是必须存在,只是意外而已。
我的痛苦,也只是意外而已。
没人在意,也毫无意义的意外。
“我以为,修治哥哥会劝我的。”我轻声说。
劝我这个世界很美好,应该活下去。
对于我无头无尾的话,修治哥哥总是能懂,他顿了许久,才毫不在意似得拖长声音道,“活着的理由,同时也是死去的绝妙理由啊。*”
而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的我们来说,活着的理由或是死去的理由,都是一样毫无意义的东西。
我们都沉默了。
许久,我看向他的方向,然后艰难的坐起身,抱住了他。
他没有动,可我却感觉到肩上的某处被灼热的液体湿润。
今年,最小的弟弟一岁半了。
母亲依旧卧病在床。
哥哥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姐姐们不是出嫁就是已经在商议婚事。
只有我和修治哥哥像是这个家的外人,可有可无。
我闭上眼,把脑袋在他颈窝埋得更深了。
我听见他的呼吸就响在我耳侧,细碎而温柔,像是连绵不断的雨声,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黑暗中,我们无声相拥,像是互相汲取温暖的小动物。
我们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重叠交汇,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只有彼此的声音和温度,我某一瞬间有了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错觉。
“小麋.....”我听见修治哥哥在喊我,很轻很轻。像是雨滴落在花瓣上。
14
修治哥哥对我的称呼一向是直呼其名的津岛麋,或是稍稍温和一些的小妹,不过那之后他便开始叫我小麋了。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却由衷开心。
我想要和他人的羁绊深一些,再深一些,所以我很开心,我和修治哥哥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我鲜少出门,因此并不怎么清楚修治哥哥面对着怎样的环境。
但我想,那一定是很糟糕的吧。
津岛家,只有长男才受重视,次男和三男说得难听一点大概是为了防止长子意外死亡后无人继承家族而存在的。女儿都是联姻的工具。而身为六男的修治哥哥,无论表现的多么聪慧过人,都无法得到父亲的重视,更何况是不可能活过成年又身为女孩的我。
这样看来,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仿佛活着就是为了死去的我和拥有着和身份不匹配,注定会带来痛苦的聪慧头脑的修治哥哥,倒是相当合适呢。
我能感觉到的,修治哥哥的性格变了很多。
像是戴上了厚重的面具,不论喜乐哀怒都透着虚假和腐朽的气息。
我讨厌这样,因而也就更不客气了一些。
只不过,现在的他大概已经不再会哭泣了。
15
今天是我的六岁生日。
我依然可喜可贺的活着并且大概短时间内没有死去的危险。
啊......虽然非要说的话,我倒不是很开心。
活着比我想象的要痛苦的多。
我讨厌这种痛苦。
一开始,我确实有对活下去这件事的渴望。
我慢慢的数着日子,看着自己熬过那个日期,侥幸的期盼着我可以长大,可以更靠近修治哥哥,可以抱抱母亲,可以离开这里。
可是很快,我就厌倦了活着。
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的黑暗,日复一日的痛苦和枯燥,日复一日的冰冷孤寂。
我的生命,本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又是为了什么去忍受这样毫无意义的痛苦呢?
“小麋。”修治哥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发呆。
我轻轻应了一声,侧过头看向他。
修治哥哥也在看着我,鸢色的眸子沉寂在黑暗中,明明是温柔干净的颜色,却沾染了淡淡的阴郁,棕黑色的微卷发柔顺的贴在额前,这样看过来时,意外的温柔。
我莫名的觉得,他似乎有那么一丝恐慌,却又努力的按耐住,不让我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