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旁边是交大附属中学, 每到周五,有不少家长过来抓小孩, 抓住了拎在门口训话。
黎嘉洲中学时期完全没有这种经历, 这厢,和那些小屁孩隔着几米的距离,小姑娘表情严肃, 他竟然生出些感同身受的心虚来。
“自己说, 什么情况。”陶思眠问得很冷静。
黎嘉洲清了清嗓子, 小声道:“就那天,那天我们闹了点不愉快,我知道了陶然是你弟, 然后陶然和许意菱关系很好,第二天在研究室, 程果用许意菱的号和陶然在玩游戏, 我就充人头陪了一把……”
黎嘉洲有心和陶然搭话的时候,许意菱给陶然介绍说“你姐的邻居”, 陶然反应快, 几乎当即就推断出黎嘉洲就是和姐同居的那个男人。
两人各怀心思约了线下见面。
地点定的一家中餐馆。
陶然是放学后直接去的, 背着个书包,黎嘉洲也背着个斜挎包, 两人看上去倒没太大代沟。
黎嘉洲把菜单递过去:“点喜欢的。”
陶然根本不客气, 刷刷几下点完, 喝了口汽水, 问黎嘉洲道:“听意菱姐说你是程果研究室的同事, 成绩还行,长得还行,”陶然打量一番黎嘉洲,放下杯子,“你喜欢我姐?你们在谈恋爱?还同居?”
陶然心直口快三连击,黎嘉洲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喜欢你姐姐,没谈恋爱,也没同居。”
陶然:“可我在她家看到了你的拖鞋,还有茶几上的烟,储物架上的男士护手霜。”
如果换做是别人,黎嘉洲可能还有点炫耀自己和小姑娘亲近关系的心情,但对方是陶然,黎嘉洲交代得分外老实:“我喜欢你姐姐。”
陶然嫌弃:“这句你说过了。”
黎嘉洲:“暑假的时候,我给你姐姐表白,她拒绝了我,上学期你爷爷帮你姐姐买房子,机缘巧合买成了我邻居,”黎嘉洲眼里似是蓄了一点光,声音放软下来道,“我放不下你姐姐,我感觉她对我也没有抗拒,就挑断了电闸线,找了借口住到了她隔壁,客房里。”
“但男人的喜欢能持续多久?”陶然抓了一下头发,认真想了想,“我高一的时候巨爱高二一直年级第一那个女生,被人说像林黛玉,又瘦又高,穿白体恤牛仔裤一头及腰黑长直,说话总是轻言细语,像吹风一样,那时她给我说句让一让,我觉得她就是我一生的伴侣。”
黎嘉洲接话:“挺美好……”
陶然:“但高一暑假我和几个朋友玩了两个月再回学校,就对她毫无感觉了,后来聚会认识了隔壁班一女生,大家一起吃大闸蟹,中途她想喝水但戴着塑料手套又不想取下来,就用两个手背托着纸杯,萌得卡通人物,当时我帮她托了一下杯底,后来她变成了我女朋友,可没过一个月,”陶然话锋一转,“我好像又喜欢上了同学的姐姐……”
陶然前女友太多,他懒得再数,总结说:“我是男人,我当然知道男人的喜欢多不靠谱,”菜上来了,陶然很懂礼貌地把自己筷子撕开递给黎嘉洲示意他先动,然后才继续道,“虽然我和我姐的关系偶尔好偶尔不好,但她毕竟是我老姐,我是她弟,而且我姐她……”
陶然想到什么,很隐晦地消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陶然道:“她很早就可以把很多问题看清楚,她也很早就说了自己不婚不恋单身主义。”
陶然说完,假装对食物很感兴趣地夹,其实余光偷偷瞥着黎嘉洲的反应。
黎嘉洲知道陶然在看自己,面色没怎么变。
黎嘉洲给陶然盛了一碗汤,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
陶然看向黎嘉洲。
黎嘉洲说:“我小学开始学初中课程,初中开始学高中课程,高中开始看大学高数,一上大学就进了傅阔林研究室和研究生博士一起做项目,我好像比同龄人走得稍微快一些,也会感觉自己和同龄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黎嘉洲道:“他们喜欢游戏,但游戏就是time killer,他们喜欢电视剧,我不喜欢看逻辑残缺的东西,他们喜欢女生,还总觉得我不喜欢女生很奇怪,但其实我没有想通。”
“喜欢本质是一种审美趋合,遑论我喜欢程序、喜欢社会学,喜欢其他很多秩序严格但变动丰富的东西,”黎嘉洲直道,“我自己就足够优秀完美有趣,我为什么要喜欢另一个人,消磨我宝贵生命的每一分钟去了解她,喜欢她,爱上她……”
黎嘉洲曾经觉得匪夷所思,后来,“直到遇到你姐姐,陶思眠。”
黎嘉洲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念一个女生的名字会这么千转百回,黎嘉洲笑说:“我不知道你的喜欢是什么,但我的喜欢很严谨。我是完美的,但我完美的人格里有一些细小的曲折和空缺。陶思眠是能完美嵌合我那些空缺的人,如果我能遇到第二个,第二个也一定是陶思眠。”
陶然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张口闭口说自己“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