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一番话,石破天惊,堂上堂下,寂静无声!
见宋陈氏脸色蜡黄,嘴唇不停哆嗦,甄玉心里更加有底,她悄悄凑过来,直勾勾盯着养母的眼睛,故意捏着嗓子,用鬼魅般的声音道:“人做多了缺德的事情,就连老天爷都会看不过去。娘,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宋陈氏惊恐得脸颊扭曲,她用奇怪的姿势僵在地上,指甲死死抓着县衙地上的青砖,几乎要抠进砖缝里去!
她拼命摇头,哑声道:“不,我没……”
“真的没说过?”甄玉抬起头,她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又大声对养母道,“若真没说过一鱼两吃这种话,那你就在这儿发誓!如有撒谎,就叫你五脏六腑生虫生蛆!日月鬼神罚你,让你不得好死!烂在这里!”
所有人,都震撼住了!
这誓言太恶毒,也太可怕了,虽说养母无德,让甄玉受尽虐待,但是一般人,会在痛苦的境遇里自我说服,得过且过,很难鼓起勇气,真正去反抗,更不会跳到欺压者的头上,逼着欺压者认错。
然而甄玉这小女孩竟有如此魄力,敢当众逼着宋陈氏发这么重的誓,可见,她心中是多么笃定,这些年,又是受了多么可怕的折磨,积累了多少的愤怒,才会如此的孤注一掷。
县太爷扫了一眼堂下差役,差役们会意,纷纷把手中的水火棍咣咣一阵乱敲,嘴里喊着“威!武!”
鼎沸的议论声这才平息下来。
县太爷望向宋陈氏,声音充满肃穆,带着上位者森森的威严感:“宋陈氏,你敢不敢当堂发这个誓?”
宋陈氏哪里想到,自己明明是给儿子喊冤,却一脚踩进了甄玉设计好的陷阱!
她毕竟是个无知的农妇,也没什么主心骨。发誓这种事,太严重了,她心中又有鬼,那是真的害怕啊!
见宋陈氏趴在地上,哆嗦不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县太爷冷笑一声,他点了点头:“你不敢发誓,看来,你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事情经过已经很明显了,县太爷想,宋家贪婪,嫁女儿换了两头耕牛,还不甘心,总想着一鱼两吃。偏偏宋小义试图诱拐妹妹未果,于是这小子心生歹意,干脆以“甄玉生母留下大量珍宝”为诱饵,将张大赖在次日凌晨骗了出来,杀害在磨坊内……
宋陈氏知道儿子杀了人,亲亲相隐,她自然要替儿子遮掩,甚至更有可能,儿子杀人,她本身就是同谋,因为女婿死得越快,对宋家越有利,最好新婚当夜张大赖就暴亡,那才趁她的心!
到时候,女儿还未奉茶就做了寡妇,张家铁定要把她赶回娘家。
一鱼两吃的计划,就此得逞。
一桩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获益最多的那一方。
至于甄玉本人,刚才县太爷询问过各位乡老,这丫头的洁身自好是有口皆碑的,从来没有过风言风语,村民对这孤苦的女孩普遍表示同情。
再说,黑崖村这么个放屁砸脚后跟的小地方,如果出现外人,一定会被发现。
现在大堂内外,挤挤挨挨全都是看热闹的村民,却没有一个提出异议。
所谓的“甄玉和情郎合谋杀害亲夫云云”,自然是栽赃了。
案情的经过,倒是都捋清楚了。
只是,凶器和凶手染血的衣服,至今未能找到。
如果就这样结案,未免草率……
县太爷一时沉吟起来。
看出上司的犹豫,一个心腹凑到近前,低声道:“老爷,黑崖村边上就有一条大河,如今正是春季开汛,水涨浪急,凶器和衣服,恐怕早就扔进河里,根本找不到了。”
县太爷一听,愈发头疼,他皱眉道:“一桩凶案找不到凶器,毕竟是个瑕疵。”
那心腹在官场打滚了二十年,是个老练的刀笔吏,他觑着县太爷的脸色,斟酌着,语气诚恳道:“老爷您到任不满一年,还没有办过一桩像样的案子,这案子再这么拖下去……老爷,您要尽快立威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县太爷是新上任的,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不到七个月,这桩案子,是他办的第一桩重大案件。
如果就因为无法找到凶器,而一直拖延下去,死活结不了案,当地百姓会怎么看他?
上级知道了,又会如何审评他呢?
想到这里,县太爷顿时下定了决心,他狠狠一拍惊堂木!
“宋小义!人证物证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吗!”
宋小义一听这话,连哭带喊直叫冤枉。
县太爷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来人!大刑伺候!”
最终,嫌疑人宋小义吃不住重刑,终于承认了自己杀害妹夫张大赖的事实。
宋小义的杀人罪名成立,判了秋后问斩。
至于张家那边,张富户中风,张大赖已死,张家如今是张夫人做主。
她才不管真凶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