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响了,白长老抬头看了看。
却见甄玉推开门,脚步虚浮踉跄着走了出来,她的脸色,黄得像害了一场大病,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双眼瞪着虚空,喘息急促尖锐,像上不来气。
白长老在心里嘿了一声,看来,结果比他预料的要好。
他原以为这位公主殿下得在里面晕两个时辰,然后自己进去把她拖出来,灌药水刺激清醒呢。
没想到她自己能竖着出来,这就不错了。
甄玉扶着门,慢慢坐在门槛上,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让砰砰跳的心脏恢复节奏。直至此刻,她的喉咙依然干涩,前心后背都是惊出来的冷汗。
喻凤臣说,她会在这里看见自己幻想出的最可怕的噩梦,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甄玉生平最惧怕的,就是没能逃出张家,一辈子留在那个小山村里,失去了甄玉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名字,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张甄氏”,一辈子被那个傻子张大赖给蹂躏,被张家人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白长老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低头瞧了瞧她:“怎么样?缓过来了?”
甄玉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没事,我缓过来了。”
白长老满意地嗯了一声:“不愧是陛下选中的。走吧,咱们去前面喝口茶。”
甄玉抽了抽鼻子,她跌跌撞撞爬起来,跟着白长老往前走,脑子里却依然回荡着刚才白日梦中,自己那尖锐的哭喊声。
她在幻觉中,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当然不可能见过他们,那只是她依据亲人们的描述,拼凑出来的意象而已。然而,就是这么一点镜花水月,甄玉也下意识地死死抓着,犹如干渴的旅人在沙漠中看见一汪泉水,只会不要命地扑上去。
这时,白长老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经过这一场历练?”
甄玉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哑声道:“是为了锻炼增进我的胆量吧?”
“也对,也不对。”白长老温和地说,“人又不是神仙,总是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种从自己的幻觉里生出的东西,无论你试炼多少次,恐怕也还是会怕的。”
甄玉一时无言。
“这样做,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最怕的究竟是什么,从而心中有了充分的准备。下一次,当你再次遇到它,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比完全无所知,还一味地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什么都不怕,总要好得多。”
老头说着,又嘿了一声:“什么都不怕的人,死得会很惨哦!”
甄玉心中大震撼,她低下头,轻声道:“是。”
白长老停下来,回头看看她,神色变得温和:“玄冥司的统领不必是个魁梧的汉子,但是心性一定要强。我听凤臣说,公主独自走过虎牢巷,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胜过许多的候选者了。”
甄玉不由苦笑。
俩人走到前面,那间长老们聚集的屋子,他们看到白长老领着甄玉回来,不由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一个个头矮小,身材短如枣核的老者,脱口而出:“这丫头竟能活着走出魇房?!真不得了!”
甄玉这才明白,原来那间红砖屋子名叫魇房,真是恰如其分。
枣核老人身边,一个穿青衣的老者,却哼了一声:“她才多大?她这十几年能想出来的最可怕的事,多半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怕哪天少吃了个果子,都能成她的噩梦!”
甄玉认出,这就是刚才她进来时,站在白长老身边对她皱眉的那个人。
看来,这位很不喜欢她。
旁边,一位又高又胖,童山濯濯,面色和蔼的老者却摇着蒲扇道:“不能这么说。就算再怎么鸡毛蒜皮,对她本人而言也都是噩梦。公主能这么短时间就从魇房走出来,确实出众。”
这么冷的天,这高而胖的老人却依然是夏天那身苎麻衣裳,手里还摇着蒲扇,可想而知他有多怕热。
青衣老者继续哼道:“信不信?我出来得比她快!”
枣核老者指着他哈哈大笑:“蓝鹤你要不要脸?你拿自己这个隐门长老和人家十几岁的小公主比?”
蓝鹤勃然大怒:“她是要做统领的,我要求高一点怎么了!”
高而胖的老者慢条斯理道:“再怎么高,也不能高到离谱——蓝鹤,我知道你属意戴思齐,可是戴思齐已经死了,你没得选了。”
蓝鹤更怒:“要不是她杀了戴思齐……”
枣核老人拖长声音道:“对啊,她既然杀了戴思齐,那就说明戴思齐不如她嘛。这还用讨论吗?”
气得蓝鹤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另有一个黑胡子老者,只是静静听他们争论,却并不发言,神色非常沉静内敛。
白长老带着甄玉走进屋来,他笑嘻嘻道:“各位老哥哥、老兄弟们,你们先别吵了,公主既然通过了魇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