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安静,屋里能听见低低的说话声,还有缓慢的走路声。
可以说,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这儿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甄玉又等了一会儿,却见里面门帘一掀,一个小厮抱着一床被子出来,大概是要到院子里来晒被子。
甄玉静静看着那个小厮,他年龄大约十五岁的样子,肩膀很宽,身材高大,应该是天生的身强体壮,就像刚才那个碧桃说的那样,老祖宗只要年轻健壮的丫头小厮。
然而很奇怪,这晒被子的小厮用了两次力气,都没能把被子放到晒绳上去。不仅如此,他甚至抱着被子,大口喘着气,背靠在了树上,很明显是力有不支。
这就令人疑惑了,甄玉暗想,十几岁的小伙子,又是这么高大的个头,晒个被子,累成这样?
她再凝神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端倪:这小厮虽然身材高大,但弓身塌背,肩膀是佝偻的,两条腿也是软如面条,仿佛就连站稳都非常不容易。
再看小厮那张脸,白得泛了青色,眼下边黑乎乎一圈,瘦得颧骨都出来了。感觉是那种一连三四天都没好好睡上一觉,精力已经耗尽的疲态。
真是怪了,不过是服侍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而且还是个小厮,怎么会累成这样?累得连被子都晒不了……
甄玉正想着,那小厮咬咬牙,又尝试了第三次,这才把被子甩到了晒绳上面。
他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拖着两条软塌塌的腿,一步一挨地回了屋里。
甄玉这才明白,难怪她刚才听见屋里人走路都是拖着腿的,脚步声又重,又迟,现在看这小厮的步伐,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甄玉继续往里走,她一直走到屋子跟前,到了窗边。江州这地方暖和,所以即便是正月里,窗子也通常会开着。
此刻,她从半开的木窗,看见了屋里的情景,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正歪坐在垫了大红羊毛毡的椅子里,旁边一个丫头,将一碟子糕点送到了老妇人跟前,又低声道:“老祖宗,这是前院老爷叫人送来的,说是特意让福寿斋专门做的栗子糕。”
老太太满面堆笑:“你们老爷就是这么孝敬,弄点什么都要送给我尝尝,如今又不是早些时候,我什么东西吃不着?用得着他巴巴儿地送这个来?”
她索性一推那碟子糕点,慈祥地对那丫头说:“橘香,你吃吧。”
名叫橘香的丫头,胆怯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这是老爷孝敬老太太的东西,奴婢不敢。”
甄玉也看清楚这橘香的模样了,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甄玉不由吓了一跳!
这橘香,从身量从打扮上,应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然而她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多半!
原本应该又白又嫩的小脸上,出现了又细又深的皱纹,皮肤看上去干瘪苍老,更可怕的是,脸颊和手背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老人斑!
就橘香这样子,说她是一位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老者,都没问题!
甄玉禁不住心脏噗噗跳了起来!
橘香这样子太渗人了,明明嗓音还是少女,可是皮肤和头发,包括行动的吃力程度,完完全全就是个高龄老人!
而相比之下,歪在榻上的那位老妇人,头发虽然是花白,但发丝干净,面庞白皙光滑,双眼明亮有神,行动也迅捷灵敏……根本看不出年纪来。
甄玉也在前厅见过谭大户和他老婆,谭大户快五十的人了,虽然有钱,平日吃得油光满面,脸上毕竟也挂了风霜,要说这老太太是他亲妈,甄玉实在不相信。
只见这老妇将那盘糕点向丫头又推了推,柔声道:“没关系,我让你吃你就吃。”
橘香听她这么说了,这才胆怯地伸手拿了一块栗子糕,放进嘴里。
老妇人一脸慈爱地望着丫头,她又伸出手来,缓缓抚摸着橘香的头发,那种充满慈爱的目光和温柔的动作,就仿佛橘香才是她嫡亲的孙女。
然而窗外的甄玉却看得清清楚楚,从那老妇人的鼻子和微微张开的嘴里,飞出无数细小的紫红色的线!
这些不祥的紫红色细线,仔细看,全都有一个小如针鼻的蛇头!
于是这些紫红色的细小的蛇,无声无息爬到低着头吃东西的橘香的头上,身上,深深钻进了她的皮肤!
甄玉顿时醒悟,它们在拼命吸收橘香全身上下的精力!
证据就是,不过片刻功夫,这些紫红色的细蛇就粗壮了一倍有余!
甄玉静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后背都冰凉了,原来这就是“老祖宗”总是更换年轻仆佣的原因!
像这样往死里吸食丫头和小厮们的精力,难怪一个月要死好几个!
难怪红珠的尸体会“干得像被油锅煎过一样”。
这老东西吸食了橘香没一会儿,年轻的丫头就感到头晕眼花,她几乎要撑不住了,脑袋沉得就像脖子要整个断开一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