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仙客在福州待到农历年过完后才返回了潮汕。这期间他一直在多方联系,试图能游说官府的某位大佬。
然而现实很残酷。战略地位迅速降低使得刘香集团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所以没有哪位大佬愿意跳出来趟浑水。而余仙客最终将带来的财物都消耗在腐朽的官僚体系中之后,也只能恹恹打道回府了。
回去见到大掌柜交换情况后,两人都是连连摇头。虽说现在局势比之前更加明朗,然而这没什么卵用:北方两家提出来的面谈要求刘香是无法做到的,至少现在他不会考虑。
“也罢,只好南下了。”刘香颓然说了一句。
余仙客这时也只能点头表示赞同:“事已至此,南下去广州筹措一番也未可知。”
刘香叹口气:“唉,谈何容易。”
尽管广东那边传来的消息听上去不错:广州官场对于招安刘香还是有兴趣的。但是这件事前文已经说过,刘香有苦自己知——他没有转型所需的地盘和商业渠道。
澳门和厦门两处地方已经卡死了南北两处的贸易路线,刘香即便像郑芝龙那样转了型,他的商船队到不了福建就会被扣押,哪里有买卖有可做。
如此一来,哪怕广州官场招安了他,没有生意和地盘的刘香迟早还是会走上劫掠的老路。这之后就是和广东官场翻脸,信誉值变负,然后官府开始下定决心剿灭他......
可见的未来令刘香愁眉不展,然而还有更让他糟心的事在发生:就在余仙客回来的第5天,两艘各自装备着4门火炮的流线型帆船,在南澳岛以北和海盗巡船发生了交火事件,打死打伤多名海盗后扬长而去。
南澳岛位于闽粤分界之处,最是要紧地带。
明朝廷早在万历1575年就将南澳岛划为两省共管,以雄镇关为界,建立了全国唯一一座海岛总兵府:“闽粤南澳总镇府”。这同时朝廷设立了“协守漳潮等处地方专驻南澳副总兵”,其下设闽粤军各一营,既历史上郑芝龙曾经染指过的南澳副总兵。
到了清朝,这里的副总兵规格又被提高到了总兵规格,位置愈发重要。
现在髡人的炮船既然已经来到南澳岛挑事,那么毫无疑问下一步就是大举南下了。
尽管髡人这么做有点挑衅南澳副总兵防区的味道,但是刘香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官老爷身上。
于是在1629年的3月5日,休整了几个月时间的刘香大帮开始大批从潮汕地带涌出,直奔群盗最熟悉,也是南边最富裕的海路要冲:珠江口而去。
得到消息的北方强邻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冷冷目送了对手地远去。
刘香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走后,他再也回不到起家的潮汕地区了,南国将会是所有中式海盗们最后的舞台,剧本会如期上演。
......
将目光暂时从温暖的南国收回后,偏居一隅的巨人又把视线投向了冰冷潮湿的江南。
“浪奔,浪流,浪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土布短衫,渔家打扮,戴着蓑笠的艄公一边卖力划船,一边侧耳听着船楼上飘来的小调声。虽说听不懂这种曲词怪异的外乡小调,但是艄公还是从歌声中感受到了一点萧瑟惆怅的小情怀。
唱歌的是熊道。
船只从杭州出发沿钱塘江而下,到了金山卫就可以转道北行进入松江府地界。在长江三角洲繁密的水系里穿行,只需三五十里的水路,船只便能到松江府城,再往北三五十里,便是后世的明珠,现如今的小小上海县了。
高歌一曲上海滩后,抒发完热情的熊道被冷冷的江风一吹,顿时豪情不再。他紧了紧身上的竹鼠皮袍子,看一眼河道四周荒凉的棉田,顿时寒意上身,急忙转身窜进了船舱。
通常来说,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棉田在三四月份就可以开始播种了,明代赫赫有名的松江棉就是靠着长江南北的大批棉田来提供原料的。
这种情况导致了原本是鱼米之乡的长三角在明末已经变成了纯商品粮购入地区,粮农变成了棉农和桑农,整个苏松常地区的农作物都转型成了经济作物。
然而1629年的松江府,棉花可不好种:尽管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小冰河时期的寒冷气候导致了各地棉田的晚播,所以刚才熊道放眼望过去时,两岸的土地还是一片萧瑟,连个下田的农夫都看不到。
钻进船舱后,熊道顿时感觉温暖了许多:江南地区这种该死的湿冷令出身北方的他极不习惯。由于空气湿度相对比较高,再加上现在的温度只有零上十度,所以无论身上穿着多厚的衣裘,内衣总感觉是潮湿的,浑身发冷。
呼一口气后,熊道赶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伸出手烤火。身为大富商的他,出行自然是不能简约的:一艘豪华平底双层大船此刻正航行在河道里,船只做工精细,用料考究,内部装饰豪华奢靡,完全配合了他的身份。
而熊道此刻用来烤手的,则是一个后世常见的铁皮蜂窝煤炉子。
说到炉子,原本杭州站接到的任务是在今年开始销售这种炉子和蜂窝煤的。
谁知道年底大会过后,上面的政策变了:立足本地,积极扩大就业。
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