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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居所在高处，檐角的雪终年不化。
白皑皑的一层积在檐角，在日光下显得格外亮，格外白。
我同刘辩没事干的时候，便就靠在一起，望着朱红檐角积着的雪，猜它什么时候会从檐角滑落，也猜落下的积雪会不会砸中来叫我们去吃点心的史君。
史君总喜欢一边走一边喊我们“好孩子”，于是总被檐角滑落的积雪砸中，惹得一头银发都沾上雪水，湿漉漉的。
我们头几回瞧见的时候，还要扑上去关心一下史君，次数多了，我和刘辩见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也就不担心了，有时甚至还会贴在一起偷偷地笑一会儿。
我还会顾及史君的脸面，偷偷问刘辩：“我们这样笑被史君听到的话，他要伤心的吧？”
刘辩是个有主意的，他想了想，用他又长又密的头发来遮住我们两个的脸，笃定道：“这样史君就不知道了。”
……唉，那时候史君和师尊还没教我们什么叫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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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小时候长得像个姑娘。
很漂亮。
我还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史君牵着他走到师尊和我的面前，他穿得红艳艳的，又长又黑又密的头发披散着，碎金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师尊之前抓来逗我玩的小兔子。
我想，这妹妹真漂亮呀。
我仰头去看史君，问他：“史君，这个妹妹是你带来陪我玩的吗？”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躲在史君的背后扯着史君的衣角地对我说：“我不是女孩。”
我“哦”了一声，不减兴致，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那也没关系，你漂亮，我和你玩。”
这一玩就是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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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刘辩在十二岁前的个子都是差不多的，十二岁后我猛得蹿了个个，一下就比他高了半个头出去，他倒没什么，还是每天笑眯眯地贴着我。
我是有些坏心思在身上的，在某个比过身高的傍晚，我问他：“你要是一直都比我矮怎么办？”
他那时候已经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了，而我又刚好说辫子好看，他就侧着头给自己打辫子，一边打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我：“那也没关系啊，只要能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他的头发长，于是辫子也打得长，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很高兴地望向我，语调轻快：“你要女扮男装当广陵王，那我以后就男扮女装当你的王妃，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呀。”
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辫子也刚好编好，我给他递了根有织金暗纹的红绳，看着他手指灵巧地在辫子尾端打了个结，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吓他：“不行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只有比我高的才能和我一直在一起哦。”
他猛地抬头看我，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晶莹的泪水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得要命，他连鼻尖都红了：“所以……所以……所以你会不要我吗？不行！”他冲到我面前，抹了把眼泪，握着自己的发尾塞进我的手里：“我是你的，你不能丢掉我。”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就没了办法，只好抱住他一点一点安抚，哄了他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把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分开，为了哄他开心我最后损失美丽头发一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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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突然长高的，我没注意，他自己也没注意。
好像就是在某个天蒙蒙亮的早晨，他突然就变得比我高了，十四岁的少年像竹子一样猛地抽条，连往日柔软艳醴的眉眼都变成了锋利又冷淡的美丽。
不过人还是那个老馍样，嗜甜贪睡爱美会粘人。
我还记得他告诉我他长得比我高的时候的样子。
他高兴得厉害，耳垂上坠下来的金色耳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拉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碎金色的眸子亮得惊人，他说：“我比你高啦，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假的。
没过多久宫里就派人来接他回去了。
他摔了杯子摔了碗，像只走投无路的小兽一样挣扎，连平日里最宝贝的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他问史君：“为什么要我走，为什么，我能不能不走，能不能不走，我不要！我不走！”
史君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低声道：“好孩子，你长大了。”
他顿住，我瞧见他眼底的水光漫开，像是碎开的月光一样薄而浅的泪水掉下来，我听见他很慢很慢地问史君：“……是因为，我长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