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姨迫不及待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晏羲和的马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官差大人,您说这地方我也给您带到了,可否能看在这个份儿上放小民一条生路?”
“不急。”晏羲和神情淡漠沉静。
不远处马车上又下来一人,朝着这边款款而来。
晏羲和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握着马鞭的手向前随意一指,对刘四姨道:“你把她送到人贩身边,做到了就放过你。”
他是会放了她,但若查出刘四姨还做过其他人口买卖的交易,那还要另说。
梁宿宁走来的脚步一顿,虽说她早知他是如此打算,但骤然听到他这番凉薄之语,心中仍被一刺,泛滥出些许苦意。
刘四姨正愁找不着机会整治梁宿宁,这一声令下于她而言简直喜从天降,既能重获自由,又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她忙不迭连声应下,洋洋自得地走到梁宿宁身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咬牙狞笑道:“走吧,我的好外甥女。”
再怎么折腾,不也没翻出她的手掌心?
“等等。”梁宿宁掰开她的手指,假笑着回了句,“我有话要和云昌王说。”
她不能白白去送死,至少要为自己寻个强有力的后盾,三皇子是指望不上了,但晏明哲不是还对自己的几分姿色念念不忘么?
听梁宿宁着重强调了云昌王这三个字,强权之下,刘四姨一时也不好再纠缠,只憋着一腔怨怒地想,一个卑微贫女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能勾搭上云昌王?
梁宿宁小脸苍白,视线越过晏羲和,看向他身后的晏明哲,遥遥一望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凄苦,哀婉地笑了笑:“民女这一遭前路不知,生死难卜,若无法成全王爷情意,也贪心地希望王爷莫要忘了民女。”
她一副脆弱小白花迎着萧瑟冷风的模样,不禁令晏明哲有些动容,此前他生她的气便是因为她不够顺从,但眼下她这般楚楚可怜,他对她的气也消去大半。
晏明哲拽着马缰,不由自主地驱马往前走了几步。
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晏羲和见此,眉心狠狠一折,横臂将他拦住,对刘四姨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她走!”
刘四姨听出他话间的戾气,手忙脚乱地扯着梁宿宁离去。
二人还没走远,身后的晏明哲突然高声说了一句:“本王会暗中派人帮你,保住你的小命回来交差。”
这话一出周围陡然安静下来,晏羲和阴恻恻开口,搅散了这郎情妾意的氛围:“皇叔倒深情,只是您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了解晏明哲,为人自私自利,若触碰到他的利益,一个小小贫女他会毫不留情地舍弃,现在又惺惺作态给谁看?
得了晏明哲的保证,梁宿宁到底可以放心几分,她虽没对他抱太大期望,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他身居高位,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人当做蚂蚁般碾死。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这几个字她说的坚决强硬。
晏羲和心头一震,向她看去。她没有回头,半侧着脸让人看不出她面上的神情,却能让几步之遥的他感受到她身上流窜的力量,充沛着无限的生机。
不知为何,他屡屡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此时此刻,他这般看着他,竟再次荒唐地觉得,宁姐姐回来了,就站在他眼前。
这种不能自已的心绪,使他惶然有种再次失控的无力感,一如空无护盾软甲却面临流矢箭雨般慌乱。
而慌乱之余,他又凄惨一笑。
若是当年他也能听到宁姐姐对他说出这句话,该多好。
*
刘四姨带着梁宿宁来到一所矮房前,灰白的墙壁上爬了半数青苔,隐隐还能看出几丝血迹,整个房子泛着潮湿的霉味儿,无端叫人心头压抑。
只听刘四姨熟练地拍着门,喜滋滋叫喊着:“苗强!婶子又给你带生意来了!”
但她拍了许久,依旧无人应门。刘四姨手都拍得酸胀了,气得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起来:“这夯货怕不是又醉死在家里了,来了生意都听不见。”
她也不费力气拍门了,直接用力一踹,竟真叫她给踹开了。
随后,她带着梁宿宁像进自己家一般,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