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别乱跑。”
“抱歉,曼努埃尔叔叔,我摘了些墓地的蒲公英。”安妮举着一小撮蒲公英,呼地一下吹散了。
她旋即哼了哼《主在哪里》的小调,这是孩子们都会的圣歌。
墓地在教堂边上。
曼努埃尔是个严肃的人,他蹲下身,抓住安妮的肩膀,告诫道:“听着,安妮,你不要也不能乱跑,你想要蒲公英,可以让修士帮你去捡些,不能出教堂去,也别到大厅。”
安妮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神父。”
“唉。”曼努埃尔叹了口气,“愿天使爱你,安妮...迟些日子,我会带你坐船,去索拉的修道院。”
“我要离开这里?”安妮挠挠小脑袋。
“是的,我的孩子。”
“那能等我见到天使来接我妈妈之后吗,曼努埃尔叔叔,求你了。”安妮扔掉蒲公英枝,双手攥到一起,恳求道。
曼努埃尔发皱而干硬的脸庞僵了僵。
他滑动喉结,良久后,缓缓道:“安妮...可能你还小,不能懂,但...我在准备辩稿,知道吗?法庭要用的东西,我要到异教徒的讲经院去,为了你妈妈和克里斯托弗,我要为他们辩护。为我们的神,做最后的努力。安妮,你乖乖待在这里。”
安妮懵懵然地听完这些,这又长又难的句子里,有好些她听不明白的单词,譬如“辩护”、“辩稿”、“讲经院”...她只知道曼努埃尔动用了大人得不能再大人的语气,要求她乖乖待在这里。
“我知道了,曼努埃尔叔叔。”
曼努埃尔微微颔首。
..............
已然解散的魔法学院,卡西姆举着油灯,踏着木质旋梯而上。
这座位于小教堂西面的魔法塔,由砖石堆砌而成,是四座魔法塔里最高的,足有五层,二三层安置书籍、魔法器具与炼金素材,同寻常的魔法塔配置并无两样,卡西姆无意在其中驻足,他两个阶梯两个阶梯地跨上去。
四层是他的父亲即造主,经年累月积攒的世界各地的地图、隐秘手稿、或大或小的神秘集会组织的联系方式、甚至于异端邪神召唤之法。
卡西姆轻车熟路地从其中一个书架里抽出一本牛皮书,浓重的纸酸味扑鼻,他皱了皱麻巾下的鼻子。
牛皮书的封面被精心织出浮雕,正中位置,两条卷成圆柱的羊皮被缝在上面,形如一张微和的嘴,弧度饱满,其中黝黑的牛皮,仿佛深渊吞噬着一切。
卡西姆在一旁的书桌前坐下,油灯放在桌角。
他慢慢将左手从袍子伸出,大臂糜烂的肌肤裸露在外,左后臂处,两坨挤住的肉不紧不慢地分开,拉丝的粘液滴在桌上,一只肉眼凸了出来。
这是卡西姆的灵视之眼。
原本是傀儡的他,因太过合卢西乌斯记忆里小儿子的形象,乃至于为他作主保,诱发了灵性。
睁开眼睛的卡西姆,也觉醒了自己的自由意志。
“离第一次仪式已经过了两天,今晚就是第二次仪式了。”卡西姆嘀咕着,翻开面前的牛皮书。
由于是牛皮,每一页的材质都很厚,导致看起来厚实的牛皮书,真翻起来不过四十多页。
卡西姆一下便翻到他想翻的那页。
上面有一串咒语,使用古白金文语法,然用词是现在的白金文单词。
“来自天体国度的彼端,”
卡西姆把那串咒语以当下白金文的语法重新排列,念诵着,呼唤着,
“孤独的黑影,为人间受难的伟大者,祂的神圣信徒。”
他感受一丝阴冷的风陡然旋绕周围,继续诵念,
“于此仅你我所知之地,我召唤你,请与我联系!我召唤你,传达信笺之鬼。”
合上书,封面上羊皮纸卷出的嘴张得极大。
嘴里的黑牛皮如螺旋深渊般卷动。
少顷,婴儿般骨质的手自螺旋中心伸出。
纸骨间抓着信笺。
卡西姆双指捻起信笺后,那条骨手伫在那里,静静等待。
他拿小刀挑开火漆,将里面的信纸拣出。
上面是亚温语。
“虔信的卡西姆,我们已经知晓你对苦难之主的虔诚,故从你看到这封信的那时起,你就是我们亲爱的兄弟与同工。还望你继续虔心侍奉我们的苦难之主,以世间苦行磨砺己身,欢迎加入放逐修会。”
卡西姆匆匆掠过那些恭维话,寻找着这信最值得注意的信息。
他看到倒数第二段。
“我的同工,我们得到一张古怪的手稿,它由我们同样虔诚的线人兼信徒所得,上面的语言古老且怪异,即使我们修会最渊博的学者都无法尽数破译,仅能确认同你所在的复活镇有关,若你对其有什么所知,麻烦写信告知我们。”
最后一段是惯例的问候语与恭维话。
一张手稿?
卡西姆拧了拧眉头,对其一无所知。
他按照吾王之王的神启,依旧与这异端修会保持联系,故此,卡西姆抓起芦管笔,蘸上铁胆墨汁,写下回信。
写好后,他盖上火漆,放到骨手的指骨间。
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