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动、去欺瞒...这算神性吗?我还是不理解,什么是神性。”
克里斯托弗稍稍失神,微微垂头,沉吟良久。
廊道里,虔诚的阵阵轻声祷告响着,漫长且悲泣。
放任孩子走上火刑柱...那也是主的意旨么?没人如此说,但晨伊仿佛能听到真教徒们祷告声里的诘问,一种存乎思想的质疑。
晨伊安静地等候着神父的回答。
“你看过我的记忆了?圣地沦陷那日。”半响,克里斯托弗道。
晨伊摇摇头道:“仪式...失败了,可能哪个环节没弄好。”
“这也是常事。”克里斯托弗道。
神父垂着头,莫名地沉吟良久,缓缓道:“你知道,很多事总命不由己。我也曾徘徊迷惑不已。”
他摩挲着脖颈上的圣像,“倘若你看过我的记忆,你会看到,你的叔叔,雷蒙德叮嘱我不可让圣物流落他人之手,我的挚友,卡洛扬主教也告诫过我,万般为难之际,唯需以身殉道。唯有如此,才能走到天国。”
尽管对晨伊这样不信的人,改信不过乎一念之间,但仍能理解天国对世人的意义。
“你也会看见,我如何将神明的圣物双手奉上。那些虔诚的信徒们诅咒我...如今这样境地,都是那时应得的。因我致使圣物落于他人之手。
我曾经迷茫,或许不是曾经,现在也有。
但...我想,我缘何而信主呢?
而主又缘何而使我信呢?”
克里斯托弗温和地问着,他不是在问晨伊,也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对于曾听过的质疑的回答,对祷告声里的诘问。
“在我不过一介修士时,我同我的恩师,踏上了朝圣之路。
那真是遥远的过去,上岸前,我们遭遇风暴、怪物、暗礁...上岸后,吝啬的奸商、风餐露宿的生活、倒塌的山路...危险苦难总是层出不穷。
我每天都在想,圣地还有多远,天国又有多远?
漫长而艰难的旅途令人生厌。
而某一日,我看见我的老师,艰辛路途里,为一位睡梦中咽气的异教老人弥撒。
我问他为什么。
‘要知道,教宗说过,救异教徒不算救人,杀异教徒也不算杀人。’
他说,
‘别无二样,我的孩子,别无二样。
若只有身体在朝圣,那样毫无意义。’
我问他朝圣的意义在哪里。
他同我说,
世人随手为之的善,都是主的天国
所以,拯救是最大的意义。’”
说到这里,克里斯托弗沧桑眼睑下的眼睛朦胧起来。
油灯里火光摇曳。
“我为那场弥撒犹豫过,迟疑过,如今沦落,日夜间我总不经意后悔。
即使往事如烟,时过境迁,
但过往的行径仍可撼动心灵。”
神父的嗓音和缓而轻颤。
连同皮肤皱起的指尖都在颤抖。
“你知道么,神就在那里。
...拯救的意义就在那里。”
晨伊无言以对,唯有静静坐着。昏暗的牢狱里,轻微的祷告声,不知何时停了。
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宁静。
克里斯托弗轻轻托起圣像,紧紧地贴着额头。
宽大的修士袍,它的衣褶沉了下去,静了下来。
“他们不会死,我会到圣地去。”良久,神父忽然道:“我会认罪,该牺牲的只有我,被烧死的只会是我。”
晨伊诧异地看向他。
克里斯托弗面容平静,仿佛早有决定。
“我会亲自签上那一行字,亲自同那些异教徒说,我亵渎了他们的神。
所以,我认罪。
我宣判我自己有罪。”
晨伊怔愣住了,一时不知何从言语。
半响,晨伊才下意识道:“神父,你无疑在否定信仰,宣判主有罪。”
克里斯托弗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轻吻手中的圣像。
为了拯救,他宣判他的主有罪。
为了信仰,他否定他的信仰。
如他之前所说的,
克里斯托弗如今再说:“是的,所以,我有多爱祂,只有祂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