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红色衣衫,与浸湿雪地的血色融在一起。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血肉模糊,白骨隐现,分明已是死人。
但丹田处,一个悬空站立的黑色药灵,正双掌向上,指尖淡淡的光华向上延伸,牵引着她心脏停止跳动后逸散在体外的魔气再次回到体内,利用其中蕴含的魔力,为她修补残躯。
在黑色药灵操控下,半夏体表的伤口渐渐愈合,体内断裂的经脉缓缓相连。
相应的,聚在她周围的魔气也越来越少。
把飘散在外的最后一缕魔气引入她体内后,黑色药灵改站为坐,合拢双掌,开始榨取已被融进血肉的魔力。
隐藏在半夏识海边缘处,一道以魔力设下的禁制,也被药灵招至掌心,将其炼化。
待她的经脉、识海尽皆干涸,再寻不出一丝魔气后,药灵散尽自身灵性,裹挟着这些魔力一起撞向她的心脏。
怦怦……
沉寂许久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意识归位的刹那,半夏从身体被碾碎重塑的疼痛中苏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为生还庆幸,脑海中便有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阿爹散值归家,悄悄从背后掏出一大串糖葫芦和许多小零嘴,吃得她肚子溜圆;
阿娘用柔软的布料,一针一线为她缝出漂亮的衣衫,惹来一整条街孩子的羡慕;
阿爹将她放在肩颈处,扶住她的身体在棠梨林快速奔跑,乐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阿娘把她搂在怀里,温言细语地给她讲睡前故事,她却睁大眼睛越听越精神……
无忧无虑、幸福的童年时光至此结束。
紧接着闪过的,是她七岁那年,一个本该平常却突然染上血色的下午:
爹娘为了阻止她被突然出现在院中的人掳走,相继惨死在戴着黑色兜帽的人手中。
阿爹断落四处的残肢、阿娘血肉模糊的身体……原本温馨的小院变成人间炼狱,深入骨髓的悲痛中,惊恐悉数化作怒火。
她死死咬住拽着自己的黑衣人胳膊,用尽所有力气对他拳打脚踢,那人却置之不理,只将右手按在她头顶,说了句“资质极好”。
再醒来时,她与几十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被丢进一处幽深的洞穴。
洞口处,背光而立的黑衣人,冷冷地道:“想要报仇,先从这里走出来再说。”
在那个噩梦般的洞穴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最终,她和十几个孩子一起,瞪着血红的眼睛,浑身脏污地爬出洞口。
守在外面的侍女给他们洗净身上的泥污、血迹,换上统一服装,把他们带进一座恢弘的宫殿。
大殿之上,身穿紫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踱下台阶,在孩子们起伏不绝的怒骂声中,十指结印,一一点过他们的眉心。
一阵清风拂过,殿内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
回过神的他们,遗忘了从前的一切。
那美若天仙的女子说:“你们皆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若想在冰渊生存下去,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话落,他们在侍女指引下,并排跪在凤仪殿冰凉的玉石台上。
随着宫装女子口中一个个名字念出,自此,成为魔族的水苏、白薇、鸢尾、南烛、商陆、辛夷……
而她,被赐名半夏。
被抹去的记忆恢复。
过往十七年的人生,在这一刻,终于完整地串联起来——
她不是魔后虞南书口中被遗弃的野孩子半夏,她是拥有父母全心全意疼爱的苏慕梨。
“阿爹!阿娘!”痛苦的低呼声中,她睁开眼睛。
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溶溶月色落进她被泪水浸湿的眼底。
伤心、震惊、愤怒……诸般情绪交织,最终化为滔天的恨意。
十年间,她当做母亲、当做信仰爱戴、尊敬的魔后,竟是害死她亲生父母的元凶。
多么可笑!
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起身,用神识沟通飞剑黑炎,准备杀回冰渊。
站稳后才惊觉体内竟没有一丝魔力。
她愣了一下,想起坠落山崖时吞下的那颗丹药。
那是临出发前,少主帝泽送给她的极品灵药——九转还魂丹,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效,但服用者往往需付出极大代价。
看来,她捡回这条命的代价就是修为尽失。
多年苦修,化为乌有。
现在的她,怕是连冰渊都进不去,又何谈为父母报仇!
悲痛、绝望中,她以手遮面,蹲下身体,双肩微微颤动,像头受伤的小兽,低低地呜咽开来。
片刻之后,她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擦干眼泪,仔细感应周身,惊讶地发现自己与本命偶之间的联系断掉了。
魔后虞南书属下,白羽司、暗鸦堂众人,皆有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