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袅袅穿绣着满印山茶的对襟开素色袄子,一头乌黑长发用支紫色楠木随意地盘着,右手支着下巴撑在云锦织就的贵妃椅上,屋内的地龙热的人胸口闷闷的,沐袅袅用左手顺着胸口,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发呆,她其实是不喜欢下雪天的,她的小娘就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季节。
她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尤其冷,一整天都阴沉沉的,过了晌午,天空似是有征兆般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小娘被抬出来时,沐袅袅跟夫人正从普度寺上香回来,本来是沐娇蕊跟夫人去的,但是她说是嫌弃天冷,不愿去,钱氏硬拉郎配似的把沐袅袅带了去,回来时沐袅袅状似亲昵地挽着夫人钱氏的胳膊与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的下人擦肩而过,沐袅袅侧身回头看到从白布里垂下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红色的护身符,那是小娘为她求的,说是要给她但是还未到她手里,她的眼里暗流涌动,一闭一睁间又恢复了正常。
钱氏拽着沐袅袅停了下来,喊停了往外走的下人,让掀开白布看看是谁,并问到:“怎么回事?”
下人回道:“回禀夫人,是苏姨娘,她因为二小姐的婚事去跟老爷闹,头撞到桌角,当场就不行了,老爷让把尸体处理了。”
钱氏点点头,让下人继续去处理,然后亲密地拍着她的手说道:“是你小娘,也是个无脑的,竟然为你的亲事去跟老爷闹,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倒是把自己作死了,袅袅,你是不是也像她这样不喜欢母亲给你说的亲事?”
沐袅袅垂眉,小心翼翼的回道:“袅袅的亲事全凭母亲做主,是小娘唐突了父亲和母亲。”
钱氏身子略微后撤,上下打量了一下听话的沐袅袅,抬脚往正屋走,沐袅袅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到了正屋门口,钱氏摆摆手,说到:“下去吧,好好在屋里待嫁,莫出来冲撞了你嫡姐的婚事。”
沐袅袅低头回答:“好的,母亲。”
沐袅袅前脚刚走,钱氏就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大丫头香梅,香梅快步跟了上去。
沐袅袅敛去眼底恨意,如若平常地走在回从德院的廊上,看着雕廊画栋的长廊,沐袅袅悲伤的发现竟容不下她那个娇娇小小的小娘,但她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悲伤与不满,这是李姨教她的,也是钱氏用血的教训驯化出来的。
沐袅袅的娘亲其实是怡然楼的花魁,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曼妙的身姿,却长了个恋爱脑,被父亲三言两语诓骗。父亲起初只是个长相不错却没有啥根基的状元郎,从他娶了原配夫人河洛钱氏后,借着钱氏母家的势扶摇直上,做到了当朝宰相之位。而河洛钱氏的父亲是太子太傅,太子当了皇帝,他也顺理成章成了帝师,她的兄长是威武大将军,母家的势力给了她底气,她又是嫡出,性格难免强势,而母亲便成了父亲偶尔解解乏的玩意儿,这是花楼里李姨跟她说的,说母亲傻,闭门谢客,只等父亲好几个月一次的光顾,还生下了袅袅,袅袅在花楼里长到八岁,都是李姨在照顾,而她的母亲整天托着腮唉声叹气地等着父亲的到来。
本来袅袅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不成想母亲在父亲的一次放纵下竟有了身孕,而且来看病的大夫说是极有可能是个男胎。父亲又专门找了妇科圣手来给母亲敲,也说是极大可能是个男胎,父亲高兴地打赏了大夫,回家去了。
李姨跟她说:“袅袅,你父亲应该很快就会接你们进府,钱氏强势,你母亲是个痴傻的,你要保护好自己,并在能力所及的范围里保护好你母亲和你的小弟弟。”
沐袅袅虽然点了头,但她不以为意,心存幻想,存着钱氏没有那么坏,父亲没有那么薄情寡义的心思随母亲入了沐府,但现实很快就狠狠地给她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