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狐疑地看向范喻,确认道:
“先生,真的可以尝嘛?”
范喻一脸无奈,轻轻敲打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怎么,你还怕姜兄下毒么?”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才不是!”
“谢谢先生!”
她朝着姜青书点了下头,随即俯下身子,将地上的那架竖起来比她人还高的古琴抱在了怀里,哼着家乡的歌谣,一蹦一跳地朝屋内走去。
“……”
范喻伫立在原地,听到歌声,不禁微微一怔。
仿佛想起了往事。
见到主仆二人日常的一幕,姜青书不由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开口道:
“范兄有福气,收了位好学生。”
范喻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笑道:
“让姜兄见笑了,这丫头笨得很,教起来可费劲了!”
“而且她贪玩静不下心,平日里隔三差五地跑去外头玩耍,一去便是数个时辰,也不知被哪家的少爷迷了心窍,若有一日被我发现了,非得打断那小子的腿不可!”
此言一出,已经走到屋门口的小丫头回身朝着二人做了个鬼脸,并反驳道:
“才不是!我去外头是干正事了!才没有看上哪家的少爷!”
范喻没有理会小丫头,但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
下一刻,他走到石桌旁坐下,同时瞥了一眼姜青书置于桌上的那副棋子,捡起一颗黑子捏在指尖,微微蹙眉:
“玉制棋子,我家中已有九副,但论品质做工,九副加起来都比不上姜兄今日带来的这一副。”
“姜兄携如此厚礼登门,应是有事相求吧?”
姜青书微微颔首,但没有第一时间表明来意,而是扫了一眼周围的布置。
今夜月色正浓,放眼望去,小院内外布置一览无余。
令姜青书感到意外的是,明日是范喻大喜之日,可此地装饰却不见一丝喜庆,不但没挂上红灯笼,贴上红喜字,就连散落在院子几个角落的酒坛子都无人清扫,显得有几分凌乱不堪。
而屋舍里的家具也全是旧的,床上也不见红褥子。
姜青书不明所以,问道:
“明日成婚,范兄怎么不将家里布置一番?”
“成婚?”
范喻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
“姜兄是因为成婚一事才突然造访,送上重礼的么?”
“先道一声多谢了。”
“不过,学宫是研究学术的地方,不适合洞房花烛,所以明日成婚之地不在这里。而是另有他处。”
姜青书好奇道:
“在何地?”
范喻坦然道:
“陛下赠了我一座府邸,位于西街,就在距离姜兄住所不到七百步的地方。”
“听说丫鬟杂役们已经将其清扫干净了,一切布置都由皇后娘娘亲自经手,等到我在府中明日设宴,姜兄记得赏脸来喝一杯。”
“……”
姜青书脸色微沉。
景宏赐下府邸,是情理之中。
但京城那么多府邸不选,偏偏选了一座距离他住所那么近的府邸,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如若自己不能拦下范喻,那么明日弟弟姜青玉入京,夜里在家中彻夜难眠,而曾和他相依为命十二年的丫鬟却在不远处的府中和另一个男子……
“不,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青书双眸闪过一丝坚定。
下一刻,他看向范喻,爽朗一笑:
“范兄,要喝酒,何须等到明日?”
“眼下我们便可以一边下棋,一边煮酒!”
说着他将手伸入棋罐,捏住一枚白子,落于桌上:
“我执白先行,可否?”
范喻笑容和煦,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兄请坐。”
“既然你有如此雅兴,那我自然会奉陪到底。”
说罢,他将手中黑子同样落在了桌上。
石桌并无划刻棋线,但二人皆是此中翘楚,别说是没有棋线了,便是没有棋子也可以畅然对弈。
姜青书见范喻痛快落子,不由怔了一下。
“范兄这般爽快,倒显得我像个小人了。”
他面露愧疚,思虑了一下后,终是下定决心表明来意:
“范兄,实不相瞒,这一副棋子是太子殿下命我送与你的,他要我和你对弈一局,若是我胜了,那么……”
然而,范喻并没有等他讲完,便开口打断道:
“你说的这些,根本左右不了棋局胜负。”
“……”
姜青书再次怔然,抬头对上了范喻的目光。
只见对方双眸一片清澈,似是一潭清水。
清水宛若一面镜子,倒映出一张张棋盘,上面有无数黑子白子犬牙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只听他语气冷淡,似乎有一丝怒意:
“下棋,最忌分心,也最忌被外物影响了心态。”
“不是范某狂妄,姜兄今夜若是带着杂念来对弈,那么是肯定胜不了我的。”
“而和这样的对手下棋,即使胜了,我也不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