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丝绦撤下,已是心跳如鼓,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独孤月的长发如丝瀑般蜿蜒而下,发尾甚至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才缓缓垂落,油灯光芒下粼粼有光。
她绝不是娇小的类型,但是在长发和华服的包裹下,好像沉睡在沉重的茧壳当中,看起来像是重新变回了一个小女孩。
应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冲着黑暗处招了招手,非常利索的一顿比划,全程发出没有一丝声音。
为了方便理解,我们还是用文字来描述当时的场景。
应容(示意回寝宫):“扶她去休息。”
入画(指了指慈宁宫的方向,满脸迷惑):“确定不回宫?”
应容(往脖子上一比划):“再废话试试呢?”
入画(猛地睁开眼睛):“醒了怎么办?”
应容(瞪眼):“别管了,赶紧照朕说的去做!”
如此这般下来,几个宫人把昏睡过去的独孤月扛到寝殿睡下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一路颠簸下来,居然真的如应容所说的,太后连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几个人看向小皇帝的眼神瞬间多出了一丝敬意!
“那皇上,你睡哪里啊?”
“偏殿。”应容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朕了。”
太后睡正殿,皇帝睡偏殿,这种事情初听骇人听闻,稍微思量之下却又暗含着一丝合理,毕竟理论上太后的地位要高于皇帝;但偏殿一般是用作侍寝嫔妃的安置,除了入画这种着急下班听墙角的新人,其他人的态度都多少有些犹豫不决。
“……皇上,今晚真的会回去休息吗。”
应容已然有些不耐:“你们都看到了,母后身体不适,朕在这里侍疾,有什么问题?”
虽然明知道太后醒过来发现眼下这种情况会很生气,但是眼下小皇帝的状态也很不对劲,作为短短三个月里应容宫里伺候的第10086批人,几个人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果断选择了撤离现场。
应容舒了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本该沉沉睡着的独孤月却忽然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独孤月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安稳,梦里是个晴朗的春日,迎面而来的暖风挟裹着清淡的香气。
她似乎一开始是在骑马,堤岸上种满了杨柳,翠碧的枝条迎风摇曳,拂过她的发上耳边。行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白马在桥头站定,她顺势向对岸眺望,那里似乎花遮柳隐的立着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
她和那个人远远对视,双方均是沉默,脸庞被类似水的液体打湿,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在无意识的流泪。
与此同时,头脑也逐渐清醒了起来,眼前的画面逐渐黯淡,变成了朦朦胧胧的橘红色。那是寝殿内光线的颜色,无论她是否愿意,都宣示着这一场梦境即将结束。
“沈幼兰?”
她在梦境里,冲着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不抱希望地喊道。
有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脸颊,动作很轻柔,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原本是在持续着的动作,闻言却停顿了一下。
对她而言,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回应。
独孤月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可这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想尽可能地看清楚那张逐渐淡去的面容:“你在这里?”
这失败的尝试直接终结了朦胧的梦境,把她彻底地拉回了现实。
身下的触感不对,目力所及全是熟悉又陌生的明黄色。
独孤月如遭雷劈,瞬间从榻上弹起坐直,手指迅速探向衣领的位置,所幸每一件都穿得整整齐齐,身体也没有不适的感觉。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偏头就看到了应容,他就在一旁拿着锦帕,安安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