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库拉索的能力千叶是清楚的,她潜入过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室,入侵过美国政府网络,为组织获取过各种大大小小的机密文件。千叶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
直到一天夜里她接到了库拉索的电话。
“小千,中村快不行了。”
漆黑轿车在樱田组名下的医院楼下刚刚停稳,千叶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赶到的时候,中村已经停止了呼吸。
重症监护室外,库拉索面无表情地朝里站着,她身上还残留着战斗过的烟尘和血迹,全是中村的血。
中村是救库拉索死的。
千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她走上前伸手握住银发女人的手。仲夏的夜炎热又沉闷,但库拉索的手却冷得刺骨,她被这个温度吓了一跳,脱下外套裹住库拉索,话语里带上了少有的茫然无措。
“我们回家吧。”
安置好库拉索,千叶把她所有的后续工作都接了过去,和负责后勤的下属做了交接,签署了中村的遗体移交手续。
忙完这一切已经凌晨四点了,千叶回到家里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她看着电脑前的陀思愣了愣:“你是还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她换上拖鞋,走到费佳身边坐下。她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怔愣地盯着屏幕上的代码。
不知过了多久,键盘敲击的声音停了,费佳用一双猩红的双眸看着她。
他问:“怎么了。”
千叶回过神,神情恍惚地眨眨眼。
“我和库拉索的一个朋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艰涩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处理中村后续的整个过程里千叶始终表现得极度冷静,直到现在她的大脑空闲下来,各种回忆蜂拥而至,脑海中有关友人的一点一滴被反复描摹,中村牺牲的事实也愈加清晰真切。
千叶意识到中村不在了的一瞬间,迟来的灭顶哀恸缠裹上她,精密运转的大脑刹那崩塌沦陷,四肢百骸都僵硬了起来,从骨髓里丝丝凉凉透着寒气。
陀思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把她拉过来,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
他的声音极轻:“爱欲是罪,死亡洗涤了他的灵魂。不要难过,他从这些罪孽中解放出来了。”
千叶闭上眼睛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他大概是不能理解的,费佳用一种悲悯的心情去看待死亡,却能在面对必须要放弃的同伴面前毫不心软。
理性与感性终是在他大脑里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自此,罪与罚并行不悖。
但不可否认费佳的声音总是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瞬间安心下来。就像她曾经在俄罗斯小镇里度过的无数个孤寂的寒夜。
*
小千叶从莫斯科冬雪夜中醒来,不远处的壁炉里噼里啪啦作响。
“醒了。”樱田往壁炉里添了些白蜡树木屑,火烧得更旺了。
陀思的父亲米哈伊尔从厨房抱出一筐食物招待他们,经过小千叶时取出一大块火腿递给她。
“她不像日本女孩,倒有我们俄罗斯人的几分血性。”米哈伊尔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看。
樱田正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干净双手,听到友人这么评价笑了笑,只说:“这孩子吃了不少苦。”
小千叶小口吃着面包,忍不住去看壁炉旁边的瘦弱少年。费佳披着厚实的毛毯坐在房间角落里,黑长柔顺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过于纤细的手臂捧着厚厚的《圣经》在看。
书页翻到了路加福音第15章。
『耶稣接待众税吏和罪人,又同他们吃饭。』
这一章耶稣用一百只羊作比喻,讲好的牧羊人会为了去找寻一只迷失的羊而撇下那九十九只羊。
神因一个罪人的忏悔而欢喜。
“你真的觉得上帝应该为了救一人而放弃多数人吗?”陀思抬头看她。
他紫红色的眼瞳看不出情绪,昏黄的吊灯在他的眼睑留下青黑色阴影,整个人就像一捧春雪,带着颓然消极的美感。
费佳似乎也没有想一定要得到回答,他注视着窗外的漫天大雪轻声感叹:“狐狸有洞,飞鸟有巢,人类却没有安睡的地方。”
俄法战争爆发,异能者之间的战火席卷了这个小镇,到处都是尸横遍野,米哈伊尔只来得及将两个孩子推进地下室避险,死神的镰刀便接踵而至。
小千叶和费佳躲在地下室里,大地间断性地颤动着,头顶簌簌落下灰尘。她强作镇静地把费佳护在身后握紧匕首,警惕着冲进来的敌人。
莫斯科冬日常年融不化的冰面被带有硫磺腐蚀性的异能力者一下子燃成了火海。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费佳之前在圣经书页旁边批注的一句话。
[上帝与魔鬼在哪里搏斗,战场在人们心里。]
......
费奥多尔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