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埋完飞刀回来,便见黛玉已设好法坛香案,正在伏案书写,他不禁捂嘴偷笑,调侃道:“师姊派我们跑断腿,怎地自己却在这里作起文章来了?那妖怪也不知有无开化,只怕难领师姊的训斥哩!”
黛玉扑哧一笑,墨迹险些污了帛书,急忙搁笔,微嗔道:“休要胡说!哪个在这里做文章了?这分明是祭告天地的青词,你连这个也不认得么?”
孙悟空笑嘻嘻道:“认得是认得,只是不知师姊深意,难道是要求神拜佛么?那还不如请了老师父来,还能免去许多周折与人情哩!”
这话说得诙谐,黛玉被逗得一笑,连忙又忍住了,板着脸道:“我倒是想,可惜比不得你得师父青眼。你要是能将他老人家请来,莫说是我,连那妖怪也服你呢!”
孙悟空哈哈大笑,道:“既是师姊也请不来师父,小弟又有什么能为?无论拜的什么,我只甘拜下风就是!”
黛玉忍俊不禁,嗔笑道:“好没意思的人!自己修道许久,遇事却只想求神拜佛,真不害臊!我设香案只为向天地借风,才不学你没出息。”
孙悟空叹道:“师姊还说老师父偏心我,这样好的法子却不见他教我哩。”
黛玉抿嘴一笑,道:“这法子虽好,只怕你学不会。”说着将总旗轻轻一掷,稳稳插在了香炉之中,案上所备青词立即无风自燃,黛玉即行祭拜之礼,通诚祷告,随后面朝山谷,将一口真气喷了出去,化作一道匹练也似的白雾奔涌开来,眨眼间越布越广,又仿佛无穷无尽,堆积在彩雾上方,不多时便将山谷及周围三座山峰都遮住大半,那彩雾好似不堪承受白雾重压,渐渐缩退回山谷内。
黄眉儿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呵气成云,这莫非就是娘常说的仙家手段吗?难怪娘到死也想当神仙!”他常年见母亲苦志求仙,虽有极深的孺慕之情,心中却也不是不怨恨的,这时见了这媲美天地伟力的威能,心里那宿夕沉积而来的块垒却不禁渐渐消散,深觉天宽地广,娘有心探索,又有什么错呢?这样一想,素日里对仙佛的那种厌恶之情便在无意中改了好些。
这时云团已将彩雾完全压裹住,黛玉又从香案上拿起一只曲颈青玉瓶,去了塞口,随手往山崖外一抛。那玉瓶便飞到半空中,瓶口倾斜而下,产生一股绝大的吸力,气机交感之下,那些彩雾顿时如同泄洪一般奔涌而出,如遇长鲸吸海被裹挟着卷入半空中的玉瓶里。
那只玉瓶不过巴掌大小,却好似个无底洞一样,全不像有被填满的迹象,如此不过一柱香时间,便将那些彩雾吸收殆尽,山谷中毒瘴终于扫清,只见遍山焦黑,恶石嶙峋,仿佛被火烧过一般,生息全无,真个是一副荒芜萧瑟的景象。
黛玉只匆匆扫了一眼,便伸手将玉瓶召回,许是收纳了毒瘴的缘故,稍一近人,便觉腐臭冲天,令人欲呕。
孙悟空知道厉害,抓住黄眉儿疾向后退避,惟有黛玉定力高深,灵台空明,不生一念,不着一物,全不受其侵扰。她此时秀目微阖,注定玉瓶,默诵真言,手掐印诀不停,端的是妙相庄严,宝辉自流。
孙悟空心下敬服,知道她是在行法化解那瓶中毒瘴,不敢惊扰了她,原想站定一旁等候,略效护法之劳,不知怎地总觉得心口烦闷,神志不宁,不知不觉间便在崖顶四周到处走动起来。
他因天性跳脱,向来喜动不喜静,也不以为意,黄眉儿却在偶一晃眼间觑见他面色发青,再一细看,却又毫无异状,当时只以为自己看错,也没有多问。再看孙悟空坐立难安,大有蠢蠢欲动的神气,他心中一动,问道:“哥哥,你是想去那谷中看一看么?”
孙悟空先还没往这里想,被他一提醒,顿时心动,暗道:“是了,那谷中毒气已除,正是杀进去除妖的大好时机,怎好在此干等,白白浪费了师姊这番功夫?”当即便要动身飞去,忽又想道:“师姊行法正在紧要关头,独留黄眉儿在这里,怕他不知轻重,万一冲撞了师姊,岂不要糟?”心念电转,便向黄眉儿答道:“我正要去那里走上一走,你可敢与我同去?”
黄眉儿早有此意,闻言正中下怀,欣然道:“这有什么不敢?等我捉住那妖怪,定要将它剥皮拆骨,剁成烂泥,才好消我大恨!”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凶光毕露,满脸暴戾之气,若是为黛玉看见,少不得要规劝几句,以防他坏了心性,将来误入歧途。
但孙悟空乃是天生石猴,虽修道养气日久,天性中却总有一种杀心,难以消除,这时一听黄眉儿所言,由不得激发凶性,杀机毕现于眉眼,哈哈笑道:“正该如此!你只管随我来,保准叫你得偿所愿!”
两人便即从山崖向下飞纵,一路折转翻腾,浑然不将陡峭山势放在眼里。孙悟空见黄眉儿身手矫健,心性坚毅,也不禁暗暗称奇,这才知道黛玉确有识人之能。
他二人这般走法倒省却许多路程,很快就由谷口进入,见里面遍地焦土,偶有些沼泽泥潭尚未干枯,被日光直直照射,臭气蒸腾,中人欲呕。孙悟空惯居仙山福地,哪里看得上这等景象,转不多时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