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方才渐渐回转,轻轻瞥了他一眼,双颊微红尤带余嗔,道:“你这话当真?做不到的话,别怪我恼你了。”
孙悟空笑道:“我本就是说到做到的人,师姊既说要恼我,那就更不敢食言了。当真!当真!比真金还真哩!”
黛玉面上微热,难免又有些含羞带嗔,轻哼道:“你这话说得,我倒成了这般凶恶的一个人了?”
孙悟空便知她仍有些抹不开面子,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下,答道:“那不能。师姊天仙化人,但皱一下眉头,都叫人心中不舍,若是被师姊恼了,岂不要痛断肝肠?那个石人兄弟敢不敢我不知道,反正小弟是万万不敢的。”
黛玉被他这一下夸得着实有些羞赧难禁,面上红晕愈盛,可是听他这时还不忘拉扯宝玉,显见的有点怨气深重,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微嗔道:“你这人!说起话来甜似蜜糖,还好你不是凡间男子,否则真不知道要被你哄了多少小姑娘去!”
孙悟空摇手笑道:“我哄她们做什么?要哄也只哄师姊!可惜师姊不是凡人女子,我总也哄不好,可见话说得再甜,也没什么用处哩!”
黛玉由不得咬着嘴唇发笑,白了他一眼,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说要哄我?哄了我要做什么?你才真是心存不良呢!”
孙悟空笑得眉眼弯弯,道:“我想哄了师姊高兴,怎么就心存不良了?师姊高兴,我就高兴,师姊一恼我,我就浑身难受。以后有事,但凡师姊说要恼我,那我是决不敢不听从的。师姊若是不信,到时候自见分晓。”
黛玉再掌不住,一时面如朝霞向雪,讷讷无言,半晌才轻呸道:“越说越不像话!再敢编排我,我必不理你了。”
孙悟空哈哈一笑,正要说话,这时角落传来一声□□,却是黄眉儿醒转了过来,又见黛玉急向自己使眼色,只得冲她捂嘴一笑,打住了话头。
黄眉儿一觉醒来,只觉得先前那股子难受尽去,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坦,又见黛玉与孙悟空在一旁关切探看,知道是受了她二人救治,心下好生感激,当即就要翻身拜谢,却被黛玉扶住。只听黛玉笑道:“我们既换了你的冰蚕丝,又应了你报仇,多看顾你一些也是理所应当,却不好受你太多礼呢。”
黄眉儿见她和善温柔,内心愈发亲近,便又旧事重提,问道:“姊姊,你们既待我好,何不收我在身边,教我些本事也好啊?”
他这会儿刚睡醒,一头金发乱蓬蓬的,脸上红晕未退,他却半点不顾上,只管含泪恳求,越发显得美秀天真。
黛玉真个怜他,不忍他心焦,便含笑劝慰道:“你这根骨,连我也爱,还怕没有人愿当你师父么?只是一则我尚未出师,只怕不配教你;再则我潜中推算,你虽有仙缘,但仿佛又与我们不是一路,我若是贸然收你,岂不是反倒误了你?不如从长计议,待我先回去秉明我师父,他要是应允,你也不必做我的徒弟,来给我当个小师弟,不是更好?”
黄眉儿听得又喜又忧,喜的是黛玉终于松口,忧的却是此事尚在模棱两可之间,万一她的师父不同意,又或是她二人就此一去不返,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他到底难以心安,又再求道:“姊姊既说爱我,那姊姊的师父也必定爱我,我自己愿做姊姊的徒弟,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再说了,我舅舅虽也爱我娘,到底更爱他儿子,可见手足相护不如父母爱子情深,我却情愿当你的徒弟,不爱当那小师弟呢!”
这本是童稚之语,原也算不得什么,可孙悟空不知怎地,总觉得十分刺耳,这时又闻得什么师弟不如徒弟的话,更是忍耐不住,当即喝道:“你这小孩真不晓得好歹!学本事哪有容易的?想当初我为求名师,远渡重洋,登山下河、走街串巷,八九年有余,什么苦没吃过?我师姊看在年纪小的份上,已是格外容情,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话倒真叫黄眉儿听住了。他却不在乎孙悟空说吃了多少苦,只是想一想他娘的际遇,也觉得果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一昧急于求成反而惹人不快,因此又闭口不言,低下头沉思起来。
黛玉却是有些好笑,虽不作声,却不由得轻轻瞟了孙悟空一眼。
孙悟空原是十分识得眼色,可这时见黛玉既不驳黄眉儿的话,却也并不声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哪里是忍得住的人,当即跳到黛玉身边,低声问道:“师姊莫不是真想收个徒弟?还是盼着来个小师弟?”
黛玉微笑道:“徒弟如何?小师弟又如何?”
孙悟空轻哼道:“师姊为这小孩处处考虑周全,又说爱他,要是收了他当徒弟,可谓师徒相得得很了!反正师弟是不如徒弟的,到时候我这个师弟只怕要被师姊抛到脑后了哩!”
这话可真是酸得冒泡,黛玉顿时忍俊不禁。
她本就是玲珑剔透之人,又历经世情,知道孙悟空并非存心与小孩子计较,实则是生来无人爱他,好不容易有自己待他稍微好一点,他心中常常感怀激动,难免生出些小孩子的独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