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钰自生下来,便被养在宫中。她称皇帝皇后为父皇、母后,可却不是真正的公主。
她是为了和亲而准备的公主。
要说起来,卿钰本身的出生都不能称作“金枝玉叶”。虽算是皇室宗女,但也是皇帝远到天边的亲戚。但她年方四岁,便有了公主的封号“定安”。十一年来,更是放在皇后跟前亲自教养。
“定安”这个封号,承载了黎民百姓对于太平生活的企盼。是以,她身上的荣耀,也就因此落下重担。
虽是为了和亲准备的公主,但本朝与匈奴结亲的事,上一次已是十二年前了。彼时,匈奴使者来到长安要求和亲,朝中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了一番,天子最终采纳了主和派的主张,决意再韬光养晦一段时间。
上一位和亲的女子代替真正的公主远嫁,化干戈为玉帛,给天下换来了一段时间的安稳。但是好景不长,修好才将将过去两年,尚且年轻气盛的天子听从大行令的建议、修兵三十万发动了进攻匈奴的战争。
操之过急,终因计划败露、此战无果而终。在那之后,匈奴军队反而更加肆意频繁地入侵边塞。
天子震怒,大行令下狱,在牢中以自杀谢罪。此事落幕后,朝中主张和亲的声音,便又渐渐响了起来。
刘卿钰,就是在那年出生的。
天子虽然在表面上,对于和亲不作让步、主张抗击匈奴到底,更是因此提拔了几位年轻将领。但是为了做好两全准备,另一方面,也将才呱呱落地的刘卿钰接到宫中。
是以,卿钰自小便接受“牺牲自己、换取和平”的教导。她既贵为一朝公主,沐浴天下恩泽,便理应承担起家国之任。
就这样,卿钰在宫中有一日过一日地生活着。她本以为,和亲已经是她命定的责任,此生都无法避免。不过,有个人却对她说。
——“卿卿,我不可能放你去和亲,因为,你此生注定只能嫁给我。”
那人自小善骑射,是天生的将才。他十八岁时第一次统兵,便只身率领八百骑兵,在大漠中孤军深入,雷霆闪电般杀了敌军措手不及。
重康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勇猛非凡。因此一战成名,被天子亲封为“冠军侯”。
也就是在他班师回朝、受封领赏之时,由定安公主奉着天子御赐的宝剑交予他。
殿内整整齐齐站满了文武百官,帝后亦在座上看着他。
当今帝后是他的姨父姨母,重康自小便随着亲舅习武入军营,向来深得圣心宠爱。本就是天之骄子、卓尔不群,如今更是年纪轻轻、战功显赫。这样的少年英雄,但凡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朝臣,心里都想要和他结亲。
但是重康自从进入殿内后,眼神就只追寻着卿钰。此刻,他望着那抹心心念念的倩影朝着自己走来,启唇露出个极为舒心的笑容。
看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哪还剩半点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冷肃。
卿钰自幼体弱,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本就顶着压力,加之手上还捧着分量不轻的宝剑,她得不断地调整呼吸才能将脚步迈稳。待走到那人近前,她抬起头来,一双翦水秋瞳就直直撞进对方漆黑的深眸。
重康定定地看着她,簪花妙格似的娟秀眉眼,轻易便蜿蜒成心头上的弱水三千。直到把人都看得再次轻轻颔首下去,连脖颈都泛起胭脂色。
只剩下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将宝剑捧着,奉到他的面前。
少年目若朗星,轻笑了一声,便握住剑柄直接将其抽出。这举动令皇帝近前的内侍惊慌了一瞬。内侍上前半步,刚想出声阻止,可是瞧着皇帝的神色,却又默默退了回去。
那是一柄极富灵性的宝剑,日月光华,仿佛都凝结在剑身之上流转。被他抽出的一瞬,霎时就在重康手上震动了一下。出鞘铿锵有如龙吟,清光冷冽好似霜雪,殿内众人不由发出惊叹之声。
剑身的两面,分别映照出了他与她的脸庞。
重康含笑看了一会儿,将宝剑利落地收回鞘内。
金铁相交声中,他看向她,印象极深极深。
可是卿钰却并没有与他对视。因为在她心中,对于重康始终有股子抗拒。可要说是抗拒,又不全是因为畏怯。正因为说不清、道不明,这股情绪在重康对她表白之后,更是在卿钰心尖不上不下的。
可明明,正是因为重康骁勇善战、连连击退匈奴,才让她逐渐远离和亲的宿命呀。
本来应当感激不已,可是,她却一直难以直视他。
是重康身上的光环太耀眼吗?
还是因为,他眼中的情意过于昭然若揭?
重康大她七岁,在卿钰被抱进宫来的那一年,他就已经跟随舅父在军中历练。卿钰两岁的时候,重康还抱过她,可是素来舞刀射箭的少年人,又哪里懂得怎么抱娃娃?
不知道是他手上干硬的茧子磨到她了还是怎的,卿钰被箍在重康的怀里,小小的身子扭来扭去、被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