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光影细细碎碎铺满九曲长廊,南一踩着光斑,慢悠悠走回一梦多秋。推开院门,梨树已至花期,云屯雾集的花瓣坠成雪枝,压了满头白意。
正值春季,煞雪美景。
“小主子!您可算回来了。”淼淼拽着裙摆小跑而出,笑声由远及近。
南一站在漫天梨白下,随手摘了一朵花瓣轻嗅,问:“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淼淼笑眯眯道:“奴婢刚想出去寻您呢,佛恶殿的宫侍先前来传话,说尊上在找您。”
南一半阖长睫,只觉鼻息间清甜的梨香都失了滋味,“有事?”
淼淼微微一愣,“啊……是传您去佛恶殿用晚膳。”
南一转身朝里走,淡道:“知道了。”
淼淼神情疑惑的追了上去,她分明记得小主子以前最爱黏着尊上,每次与尊上相处都很欢喜,为何现在听见尊上传唤……兴致索然。
须臾,淼淼犹豫问道:“小主子……您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南一轻笑,侧目间,浅浅酒窝软糯甜蜜,仿佛刚刚那一瞬间表现的疏离只是错觉。
“我快要高兴死了。”
……
南一到佛恶殿时,天色已微微发暗,他轻车熟路的推开门扉,穿梭于重重帐帘之间。
殿内燃着熟悉的南檀香,琉璃灯辉浅淡,君渊端坐于桌案前,专注神情,使得漠然锋利的轮廓也溺进晦涩昏暗里,既看不真切,也无端添了一分温柔。
冥界有一渊一域一岭,除此之外,分布各地的外族妖魔近年数量也扶摇直上,风谲云诡。
君渊作为冥界之尊,哪怕是重伤闭关那些年,照常案牍劳形,日理万机。可前世的南一不懂事,贪玩,总不愿意乖乖呆着,喜欢闹动静,缠着要人陪,非要等君渊耐不住将他摁在桌上狠狠地弄一顿,直至腿软才罢。
这安谧一幕太像从前,南一不由有些分神,直到耳边听闻一道冷音:“站那么远做什么。”
男人执笔动作不变,甚至连眼也未抬,却光凭一句话便轻易将南一的思绪拉回现实,直面对君渊的深深恐惧。
南一心口微颤,小声道:“哥哥……”
君渊轻抬下颌,英俊轮廓随之重叠入阴暗与光影边缘,莫名渡出一种失焦的暖融,淡化了那份危险、不可向迩的冷。
“过来。”
南一犹豫、缓慢地走上前,刚及桌案,细软腰身便猝不及防被一只大掌扣住,仰首间,后背被坚硬臂膀所缚,压困满怀。
“想用晚膳了吗。”
铺天盖地的南檀气息包裹住了南一,他就像落入狩猎范围内的饵,倏忽被野兽扼住脆弱咽喉。
“……没有。”南一欲撑身,却难挣脱半分。
“别乱动。”
君渊的目光仍落在眼前卷宗,下笔行云流水,“一会便带你去用膳。”
这姿势太过亲密,南一甚至能感受到腿侧衣料紧贴温度,交错鼻息,缱倦又炽热,一点一点的痒意喷在他瓷白如玉的耳尖,脸颊也跟着烫红了。
“……”
南一忍不住抬眸,入目间,是君渊锋利的冷淡下颌,紧抿的淡色嘴唇,还有低敛的沉冽瞳孔。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
都会引人心生爱慕。
清瘦手腕蓦然被握起,君渊神情自然的吻了吻他指尖,说:“南南,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
“……可能是有些困。”南一软声撒娇:“哥哥不忙了吗?”
“先带你去用膳。”
南一故作乖巧道:“哥哥近日事多,不用刻意抽时间,我留在一梦多秋用膳便好。”
君渊早已辟谷,并不需要刻意进食,佛恶殿的御厨皆是为南一准备。
以前的南一如同水中鱼,疯狂渴望着君渊陪伴,每时每刻,任性到必须有君渊陪才愿意用膳、入寝,一日不见,一日不得心安。
“这么乖?”君渊抄着腿弯,轻轻将人抱起,朝外殿走,“近日祭祀确实有些忙,没什么时间陪南南,是不是生气了。”
南一想否认,君渊已先道:“再忍一忍,没几天了。”
“祭祀要结束了吗……”南一从他怀里滑下,坐到桌前,轻声说:“往年冥界也没有祭祀,今年为何来这么多人?”
“快结束了。”
离希垂首布菜,君渊扫了一眼桌面碗碟,淡道:“妄渊之下的恶灵怨念日益渐重,恐生霍乱,祭祀,是暂缓之法。”
南一敷衍的点点头。
桌面放着一个白梨珐琅彩小碗,配搭同色花纹勺,这套膳具是君渊特意为南一烧制,他以前很是喜欢,连带着食欲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现在南一捧着碗,却食欲缺缺……
往常用膳,君渊基本很少动筷,却喜欢看着南一吃,他抿了抿茶,淡道:“不合胃口?”
离希忙道:“小主子若是不喜欢这些,属下安排御厨换菜。”
“不必换。”南一用瓷勺戳着碗里蛋羹,吃的小口,“味道不错……只是我今日有些累,食欲差了些。”
其实他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南一自小在佛恶殿长大,对这里太过熟悉,很容易便会陷入前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