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字一出口,在场的鲛妖都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鲛皇亦是怒极,龙族与鲛族的渊源颇深,以至于鲛族上下将龙族奉为世间唯一的神明,而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大胆凡人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甚至冒犯神明,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将这凡人翻来覆去诛灭个几百回了。
璘琅见鲛妖们反应古怪,那鲛巫更是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自己,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了好几句。她没听明白,索性望向上首的鲛皇,后者说话就比较直接,“无知小儿,以为听了几句凡间传闻,就能在此大放厥词?”
璘琅自知有口难言,却更激起了心底找回法力恢复真身的欲望。
经过方才这一插曲,鲛巫又继续执行鲛皇最先的命令,然则这凡人女子虽则屡屡寻衅找死,但身上的确没有驭妖之人的气息。
驭妖之人,捉妖、取内丹、炼妖丹为药引服食以增进功力,身上断然不会没有半点妖息,而眼前这凡人身上只有鲛族皇子翼望的气息。
鲛巫如实对鲛皇禀报了,这结论同翼望说的并无出入,只不过这凡人依旧来历不明,若是将她送出妖界放了,熟知会不会埋下隐患将鲛族暴露在危险之中。
璘琅好整以暇地等着鲛皇的发落,被活捉之时她就明白自己全须全尾地走出妖界可能性不大,只不过这生死也由不得她,多思无益,不如想想附身以来还有啥没完成的心愿。
死到临头不妨硬气一回,龙祖璘琅淡定道,“要杀要剐你们来便是,只是先前救过我那小鲛妖而今伤势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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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翼望在寝宫里醒来,身体仍是虚弱,他虽贵为皇子,却不愿身边有族人伺候,只有一小哑奴在旁侍奉养伤。
回想起那日他本欲带容辛出妖界却被母皇拦下,容辛在母皇手里想来凶多吉少,他胸臆间不知怎的竟难受起来,比受结界反噬之伤更为难受。
容辛不是幻觉,而是一个生命鲜活的凡人。
在崖洞里,与其说是他伴她疗伤,不如说她的存在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叫自己不再为与涂光大婚之事伤神。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护住她,就像是己身的自由也一并随着她被诛灭而荡然无存。兴许等他伤势痊愈,就该与涂光完婚,之后便也不用再存着离开水域天高海阔的念想。
然而当那小哑奴见到他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连忙对着翼望比手势道,【少主,救下的,凡人,还活着。】
“活着?”翼望错愕道,“当真?”
小哑奴又比划道,【鲛皇着鲛巫查验,凡人的确不是驭妖之人。】
翼望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就见小哑奴又道,【只是那凡人冒犯神明,若不是鲛巫拦下,鲛皇定会取她性命。】
冒犯神明?容辛么?翼望心中有许多不解,可是只要她现下还活着,于他而言就是好消息。
小哑奴见少主因着凡人女子忽悲忽喜,不由得很是忧心,【少主当真如族里传闻那般喜欢那凡人女子么?】
翼望怔愣了下,耳朵立即红了,“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小哑奴眉攒得更紧,【少主莫非忘了鲛皇有意将您许配给涂光……】
翼望垂眸,“我救容辛是一回事,我不想嫁给涂光又是一回事。”
“你心里当真能分辨清楚?”
寝宫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鲛皇缓缓走到他床榻边,换了身常服可依旧显得清冷难以亲近,唯有望着自己的孩儿时,眼底才会流露出些许温情。
“望儿,只怕是你对那凡人的情意远不止救命的恩情。”鲛皇指了指他的心口,声音难得轻柔低沉,“你和你兄长实在太过相像,而他比你更脆弱单纯,心中稍有郁结,神色间便会显出一抹阴翳,而愉悦欣喜时,眼眸便会如天上星辰一般闪烁发光。”
自他懂事以来,母皇鲜少会当着他的面说起兄长,若非兄长身陨驭妖之人手里,这世间也就不会有他的存在,母亲对他寄予了双倍的期许,这种沉重的爱让他透不过气却又无法拒绝。
鲛皇抚了抚他银色的长发,又缓缓开口道,“在母皇眼中,你同离儿都是极单纯珍贵的孩子,你们自幼生活在安宁的水域,不曾见识过世间的险恶,正因如此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人轻易蒙骗遭受苦难。”
“只是望儿,五百年前母皇已经失去了离儿和你父君,同样的事若再一次上演母皇真的无法承受。”
翼望沉默着听完这些,明知自己该顺从母皇之意别再犯险,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叫嚷着不该就这般妥协。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掩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母皇,五百年前兄长和父君究竟是怎么落到那些驭妖之人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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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过后,璘琅被重新关押进水牢,只是她的心底却极是不平静的,过了今夜,翼望给她服下的避沐珠也该失效了,到那时身为凡人的她恐怕会在水牢之中活活溺死。
兴许水牢里这些鲛妖自她第一天进来就一直盼着这一天。
从她们口中约莫能明白鲛族对凡人的看法——生在凡间遭受生死轮回,本就意味着凡人生就原罪,因而她们眼中那些不甘宿命妄图驭妖之人更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