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缘敲了敲门。
“请进。”
“老师好。”齐缘走进书房，每步都经过不少有价无市的孤本收藏。她在客椅上坐了下来，熟练地从托特包中抽出笔记本电脑与资料。
瞥见爱林那依然泛着光泽的金色卷发，齐缘内心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有钱人真会保养。
“老师，我最近的工作......”齐缘开始了她的阶段性汇报。爱林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简要地点评几句。
半个小时后。
齐缘结束了总结，利落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爱林突然地叫住了她：“Lilian，等一下。”声音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齐缘有些意外。
说起来，爱林的指导名额万金难求，齐缘也很识趣，一向在工作与学习上兢兢业业。
只是，自博一那件事后，她与导师爱林的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大有相敬如宾的意思。爱林更少主动跟自己说什么。
“老师？”她有些不确定，停了手中的动作，回问。
爱林抬头看着齐缘探究的神色，眼神中闪烁着什么，最终只是问了一句：“你一开始联系的导师，不是我吧？”
齐缘没有被揭穿的局促，只是实话实说：“嗯，第一位联系的导师的是Prof. Yin，研究方向毕竟比较契合。”
爱林点点头，意有所指道：“你们确实挺...”却突然打住，活生生拧转了话头：“哦，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门外，意思是齐缘该走了。
…
出租车上。齐缘对那句模糊两可的话摸不着头脑:“挺相似的，还是挺有意思的？爱林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
想不通就没再想了，齐缘掏出手机浏览信息。
本科时忍牙买的高配机型至今已陪伴她走过一硕、二硕与三年的博士生涯。粉色的双开门手机套稳稳地保护着这一个电子老太太。
打开聊天软件，只见应若冰在五分钟前给她分享了自己的新画作。白颜料与绿颜料在纸上碰撞。
是一转身离去的女人背影。
按照时差，他那边应该凌晨两点了。
她给应若冰发了一条消息：“好看，但请不要熬夜了。”然后发送了一个小小的魔性猫咪表情包。
应若冰秒回：“每天半夜还在工作的人可不是我。”
他又发了一条信息：“你没有任何爱好吗？”
齐缘自己嘀咕着：呃，有是有...
自从在办公室门口见面之后，两人就加了联系方式，会时不时地聊天，奇怪的是应若冰发的信息她的还多。
[冰冰有礼]-你跟导师因为什么吵架的啊？
[冰冰有礼]-你真的不认识我姑姑嘛？
没头没脑的问题。
齐缘想，在应若冰那万中挑一的外表下，确实有艺术家的人格：细腻、敏感、时而天马行空。
不过另一方面，作为朋友......
齐缘叹了一口气，这跟预料之中其实有些出入了。
没想过应若冰其实是这样一个单纯柔软的人，这与他以往在公司的包装下高岭之花的高冷公众形象——实在背道而驰。
这段时间的相处后，齐缘只能用全新的目光，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来对待，而不再将他看做以偶像为名的商品，亦或一个扁平的文化符号。
然而虽然这样，目前为止的发展依旧令她满意。
齐缘靠在出租车的车窗边，看着车外更迭的风景，脑中想法一刻不停。
在从前自己所处的环境中，世上惟有读书高。
于是某一天，自己将“来H大读博”作为了目标，随后付出了许多努力。
走了那么长，那么久的路。然而实现了梦想后，那扑面而来的成就感与即将拥抱自由的期望早已褪下。
博士这一身份同样是一座围城。齐缘自认自己对学术研究的热情并不足以支撑自己毫无怨言地读着文科博士。
尤其见过更多所谓高知后，对这一份本就无法拯救自己破碎人生的学历更加祛魅。
在某个夜晚，她惊觉自己对这个目标作为一个符号的执着远超过对这个目标本身内涵的喜爱。
所以当跨越了这一个符号后，蜂拥而至的一切内容便自动失去了精彩。
就如同翻越大山后——
眼前居然一无所有。没有天，也没有地，也没有路。
只剩日复一日的虚无。
从前努力是为了远走高飞，而如今的“勤奋”，只是恨不得抓住什么，将生活的每一个空隙填满。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车窗外的阳光很暖，罩在眼皮上让人昏昏欲睡......
...
农村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