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酒骑马去察戈路,马犯起懒,脚程慢吞吞的。
它驼着陆星寒快一米九的大块头,走了半下午的山路,眼下跑起来一点劲儿都没有。
陈诗酒舍不得拿鞭子抽马,也就慢悠悠的,随它晃荡着去民宿。
到民宿的时候,前台老板不在,碰上一伙年轻朝气的大学生出门觅食,陈诗酒很快反应过来,这几个打扮潮流的男男女女,应该是和姓陆的一伙的。
陈诗酒用钥匙拧开306房间的门。
嚯,惊呆了。
居然有人出门旅游,会自带床单枕套这种东西,看来陆星寒这人应该有洁癖。
陈诗酒从床单的材质上来看,断定这一套轻薄真丝面料的灰色床单应该是陆星寒自带的。他们鹤因人,一年四季都喜欢用纯棉材质的床上用品,真丝这种难伺候的面料,几乎在他们鹤因绝迹。
他刚刚没说床单要不要帮他收拾起来,陈诗酒想了想还是帮他卷了起来收拾进行李箱里。抖动床单的时候,居然还有一阵柑橘味的清冽香水味。
还挺好闻的,让人想起了雨季小青柠那种幽淡的青涩。
她去卫生间帮他收拾盥洗台上的牙刷和剃须刀,发现他就连漱口的杯子都是自带的,并且民宿的免费牙膏他不爱用,用的是他自己带的一款全英文的铝制外壳牙膏。
他果然有洁癖,陈诗酒在心里说。
陈诗酒拉开淋浴间一看,果然没猜错,里头的沐浴露洗发露也是他自带的,民宿提供的东西他一动没动。
是个讲究人,对生活品质要求还挺高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城市人身上的通病。
陈诗酒回到卫生所,没在挂盐水的地方看见陆星寒,一问所里的护士,才知道他居然被招呼到了赫吉的办公室休息。
护士以为他是陈诗酒的朋友,干脆在前台取了钥匙,请陆星寒去赫吉的办公室坐着。
赫吉是卫生所的妇科医生,她从十几岁开始就在这工作,是一位医术高超并且兢兢业业的妇科圣手。鹤因大半数的孩子,都是经由赫吉的双手接生的。
赫吉今天轮休自然是不在办公室的,陈诗酒晃去赫吉的办公室,果然在那看见了陆星寒。
他的眼睛率先落到了她手里拎的那只行李箱上,“新民宿我联系好了,一会儿我新订的民宿老板开车来卫生所接我,今天谢谢你了。”
陈诗酒把视线落在他包成馒头的脚掌上,决定送佛送到西,“那我就等一会儿再回去吧,这行李你不好拎出去。等老板来了,我帮你把行李箱放上车再回家。”
陆星寒居然莫名有点感动地说:“下次来上海找我玩吧,你不是要去看朋友?”
尽管那个朋友到目前为止,看起来仍然只是不靠谱的网友。
陈诗酒奇怪的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和他又不熟,去上海为什么要找他?
她对他的邀请不冷不热,陆星寒看着她冷静的目光,心想:小姑娘眼神还挺防备,看来这几年偏远地区的安全教育普及得还不错的。
想起来卫生所的护士跟他说,脚上的伤最起码要一个星期才能下地,这意味着他起码还得在鹤因呆个一星期。
陆星寒说:“下回我请你吃个饭吧?还有你的马,它驮了我一下午,我会让民宿老板帮我采购一整箱的胡萝卜送到你家去。”
算是谢谢她今天帮的忙。
陈诗酒没有拒绝,甚至还想说,一箱可能不够。她家有三匹马,两只大的,一只小马驹,小的那只最馋,都得紧着它吃够了,才肯让它的爹妈去吃剩下的口粮。
谁会拒绝甜脆可口的胡萝卜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诗酒还在被窝里赖床,她家木屋外面响起了一阵呜呜的汽车发动机声音。林场的果蔬批发老板,从停稳当的货车上跳下来,动作矫健的卸下一整塑料筐的胡萝卜。
赫吉苍老而活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诗诗,你订了胡萝卜吗?”
陈诗酒脑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趿着拖鞋,抓过床头柜上的大袄外套就往屋外走。
她从屋子的木梯上下去,看见了被撂在地上的胡萝卜。
他可真是给她的马,送了整整一大筐的胡萝卜啊!
一米长的大篓筐,被用透明尼龙袋捆扎紧实的胡萝卜,塞得满满当当。
够了够了,原来还贪心没跟他要两箱,这下都快为泛滥成灾的胡萝卜发愁了。
赫吉很少见陈诗酒有这种出手阔绰的朋友,便说:“前天走丢的那只狍子,昨晚自己回来了。你要不要请你的这位‘胡萝卜朋友’,也上家里吃烤狍子?”
屋外日光朗朗,阳光把屋顶、窗沿、草坪上的雪照耀得金光可人,没有比日光充足的早晨更好的天气了。
陈诗酒微眯着眼,想起陆星寒那张时刻摆臭的脸,也觉得不那么难以接近了,随口一说:“嗯……我问问吧,上海人吃狍子肉吗?他们好像吃羊肉都觉得膻。”
赫吉说:“不怕,咱们有好酒,今年新酿的栗子酒特别好,好酒能解膻。”
陈诗酒迟疑的点了点头。
鹤因就这么大,只要一问,就能知道订这筐胡萝卜的客人住哪儿。
陈诗酒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