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曲裾长衣,浆洗发白,鞋履老旧破损没有换。虽年近而立,却未佩戴相应的头冠,只是简单扎了一条儒巾。若非腰间悬挂的官印鞶囊和墨绶三彩,我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官,反而更像一个普通寒门儒生而非一个六百石官吏,这就说明他的月俸并没有用来改善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推测他的月俸应该是用来赡养家人,而且家里人数不少,应该是前年四月关中大旱,不得已举家来的洛阳,艰难某了个差事。”
“也许人家只是勤俭节约呢?”关羽不服反问。
陈暮笑道:“勤俭节约的人应该不会佩戴白玉吧,我注意到他全身上下唯有腰间用一条流光白丝带挂着一件白玉,看成色应该是常年蕴养的老玉而非新玉。说明是祖上传下来的遗物,贴身佩戴。以此推断,赵主簿家祖上也曾阔过,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不得已而落魄。”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的月俸是用来供养家人,而不是花在别的开销上?也许他积攒起来,准备买一个大官做呢?”
关羽又问。
朝廷上卖官鬻爵都算是常态,连三公九卿的官位都明码标价,更遑论其它官职。而且买官之后也不一定安全,每年还得交一笔钱上去,不然就会被撤职,所以很多官就得拼命捞钱来保住自己的官位。
事实上后来刘备的安喜县尉被撤也跟这个有关系,汉灵帝可不想这么多人一毛钱不交就白占着官身,这些官职都是他要拿去卖的。在他眼里,这些根本不是官位,而是真金白银的钱。
陈暮想了想道:“除了白玉外,还有一绿碧青丝香囊,应该是他夫人相赠,这也许是赵主簿最珍贵的东西,所以才与白玉一起贴身佩戴。那香囊和赵主簿曲裾长衣下露出的半截里衣都是蜀锦所制,而外面的长衣却是麻衣。香囊的缝制方式粗糙,甚至还有几根丝线没有缝好。外衣和里衣却做工老成,十分精细。因此我推测赵主簿的夫人应该是蜀中人,出嫁时带了一点蜀锦,缝制技术不是很好。外衣和里衣由赵主簿的母亲或者裁缝制作,不过前者的可能更大,因为他们家境贫困,既然妻子会缝制,母亲又不在的话,就算缝制技术不好,他也不会浪费钱去外面找裁缝,所以我认为赵主簿家中有妻儿老母俱在,甚至还有未及冠及笄的兄弟姐妹要赡养。”
东汉时商品经济不是很发达,衣食住行对于现代人来说,都可以用钱解决。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粮食自己种,布匹自己纺,衣服自己缝。除了有钱人,生活贫困的家庭是不可能去外面找裁缝给自己定制衣服,都是母亲或者妻子帮忙缝制。
因此陈暮通过两种不同的制作工艺来判断,香囊是赵主簿的妻子缝制,衣服则由赵主簿的母亲缝制,从而确定他家至少有个老婆和母亲。
至于怎么确定他有儿女也简单,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主簿看起来已经30来岁了,结婚最少七八年以上,要是没有儿女的话,他母亲早就把他老婆赶走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古时候并不少见,早在先秦时代的《诗经》就有记载,如《芣苢》、《氓》、《谷风》,还有著名的《孔雀东南飞》里也有这方面因素。
听完了陈暮的话,关羽半信半疑,虽然四弟说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过人都是这样,在未见到事物的真相本质之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仅仅只是看人一眼,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
但事实上陈暮穿越之前就是个侦探爱好者,还曾经研究过算命的相术,发现这些东西与福尔摩斯探案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通过细微之处观察,从而得出结论。
不过这种分析也有一定偶然性,结论不一定正确,但只需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比如那天和张飞见面的时候,陈暮通过张飞身上的酒味和羊膻味判断他可能喝酒吃了羊肉,但不能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来说,万一打脸怎么办?
虽然羊膻味只有羊有,但张飞是个屠夫,也许是他宰羊的时候沾染的气味也有可能。
所以这里就需要用到话术,陈暮当时说的是你早上喝了酒,接触了羊肉。
结果张飞大吃一惊,回答说你怎么知道我吃了羊釜炙,于是得到张飞早上吃了羊釜炙这个信息,再顺着这方面继续往下说,顺利和张飞结交相熟,做了他们家的讲席。
所以道理还是那个道理,算命大师不一定真的会算命,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巧妙的语言艺术,就能保证他在你眼中变得高深莫测,从而心甘情愿地把口袋里的钞票递过去,去欣然接受那虚无缥缈的命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