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晶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产科手术室,作为本院的妇产科医生对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也获救了。“不对啊,为什么在妇产科,就算李嫣的预产期提前了,我也不会在昏迷状态下被带进手术室参与手术啊?”她想。
“早产儿有自主呼吸了,有脉搏、有心跳了……”手术护士张晓玲说。
“早产儿还没有哭,注意心肺功能是否有异常。”杨主任说。
林晶晶刚想询问吴雨、李嫣和孩子的情况,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视觉角度和平时很不一样,然后她发现自己在被用吸球清理着口腔和呼吸道的异物、敲脚底板、剪脐带、清理身体、穿衣服……
“等等,”她差点说出话来,幸好她的语言能力好像还受到某种僵硬限制,像是卧床很久的病人突然下地不太会行走了的感觉,只是哇的哭了出来。然后立即停止。
“孩子哭了,哭了……”张护士说,张护士和林晶晶年龄相仿,一直很谈的来,除了吴雨、她们几乎无话不谈。
“这孩子是晶晶用命救回来的……”这话瞬间凝固了手术室的一切。
林晶晶凝视着这些对她投来无奈、惋惜、期待目光的熟悉又陌生的人们,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我死了,重生、重新投胎了,不是该有黑白无常、阴间、孟婆汤、奈何桥吗?怎么全都没有,等等,他们说晶晶用命救回来的,难道现在我是吴雨和李嫣的孩子?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原来是真的,原来暗恋的也算……”林晶晶在心里想。
“老天呀,您这是给了多大的恩典让吴雨、竟是吴雨宠我一辈子,还是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就算真的有来世、有重生,我和吴雨,您也永远say no……”她的眼睛在尽力看清周围的一切。
林晶晶感觉自己被张护士抱了起来,把她的头凑近李嫣、“女儿、6840克,2000年7月9日15点42分生”。
十年了,林晶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清楚这世上她最为羡慕、最想成为的女人,她确实很美,虽然此刻她面无血色摊躺在手术床上。
李嫣用挚爱且怜惜的目光看着林晶晶,作为妇产科医生,她本能的觉得李嫣的目光和大部分产妇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欣喜并不完全相同,但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同,毕竟对于李嫣的故事、此刻的她还一无所知。
“孩子早产需要暂时留保温箱观察。”杨主任说。
杨主任是林晶晶的导师,她一直在特意演示眼中的泪,不时转过头。
“吴雨也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之后早产儿照顾上的注意事项他都了解,也会有护士跟进的。”话音未落杨主任就急忙出了手术室,林晶晶知道导师一直对她非常疼爱,她也开始担心自己的父母,作为女儿她必须承认自己的选择深深的伤害了他们。
之后林晶晶被送进了保温箱,她曾经无数次站在保温箱前看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小肉球,每每这时总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责任、力量和爱,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躺在里面看外面的机会……
林晶晶在保温箱里住了三天,期间吴雨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他憔悴的让她心疼,他死死的盯着她,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曾经、吴雨的一个眼神都会让她开心上好几天,也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离的无影无踪,但此刻,吴雨就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他几乎把头贴在保温箱上凝视着她、她却无处可逃,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默默落泪、一直一直的落泪。
林晶晶不懂吴雨为什么流泪,为她吗?为她因为救他而死……她无法安慰他,只能用力的抬起手臂、把手指贴在保温箱的箱壁上、靠近他脸的位置。
吴雨发现了她抬起的手指,他也把手指贴近保温箱的箱壁上,那一刻他们凝视着彼此,眼神里流露着彼此读不懂的心事……
之后吴雨又和李嫣一起来了几次,在李嫣面前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稳和平静。
李嫣的母亲和吴雨的父母也从外地赶来了,李嫣的父亲和吴雨的父母都是警察、缉毒警。
李嫣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为了掩护吴雨的父亲牺牲了,为了保护他们不被贩毒人员打击报复,才被特殊安排来到林晶晶所在的北方城市生活,所以李嫣和吴雨的关系不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同病相怜的血肉连结,这也是林晶晶绝没有勇气对吴雨表白的原因。
之后高尚陪着林晶晶的父母来观察室看了她,正如她所料,高尚隐瞒了关于吴雨的一切,她父母耳中的故事和所有人听到的一样,他和林晶晶划船偶遇了沉船的孕妇,晶晶为了救孕妇不幸溺水身亡。
高尚安慰林晶晶的父母,晶晶的生命会在这孩子身上延续,我们要看着她快乐、健康的长大……
晶晶明白高尚的良苦用心,中年丧女,哀大莫过于心死,只有孩子能够点燃黑夜里的希望。她由衷的感激着这个默默守候了她这么久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