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枝帮着崔风月收拾了下屋子。
一开始,小姑娘还惊觉地看他,见他没有别的心思才渐渐放松下来,帮着他一起整理房间。
柳折枝就坐在凳子上,一件件叠着被崔风月放的乱糟糟的衣裳,时不时抬头看看认真擦书架的她,眼底带笑。
这不是很勤快的么,怎么把自己造成那个样子。
见崔风月忙得发髻散乱,他将衣服叠好放在腿上,朝她招了招手,“你来。”
崔风月转身看了他半晌,走到他身边,蹲下,将脸放在他膝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许是凑过来的动作碰到了他那只坏了的腿,他下意识将跛足往后蹭了蹭。
小姑娘脸上沾了灰,他下意识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去揩。
揩到一半,手忽地被捉住。
有了之前的教训,柳折枝身子一颤,想抽回手,奈何小姑娘力气大的很,他抽了两下都没有抽动,反被越抓越紧。
“……”
“……”
忽地,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腕,垂眸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后,方抬眸看他。
柳折枝缓缓舒了口气,腕上力道渐松,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妈。”她又这样叫他。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了去,还以为他是个女人呢。
“我不叫小妈,我有名字,叫柳折枝。”他纠正道。
崔风月想了好一会儿,开口,换了个称呼:“折枝?枝枝?”
怎么更离谱了?
柳折枝哑然失笑。
未等他再次反驳,崔风月忽地一把抱住他的双腿。
小姑娘的身子柔若无骨,像块豆腐一样贴在他腿上,软软的,仿佛一指头就能戳碎。
体温透过衣服的布料传来。
明明是亲昵的动作,却叫柳折枝心中蓦地颤了颤。
不为别的,只因崔风月的手环住的是他那条瘸腿。
自被师弟踩断腿后,柳折枝从没让人再碰过他那条瘸腿,就连他自己都是不愿碰的——但凡有人碰了,都会叫他想起被硬生生踩断腿时的屈辱。
他忍不住将左腿往后稍了稍,扭过脸儿去,不愿对上崔风月那双澄澈的眼。
他是脏的。
他不配被任何人看见。
可崔风月的下个举动,却硬生生叫他回眸看他——
“枝枝,你对我真好,你比我娘对我还要好。”
柳折枝打趣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比你娘还要好?”
“我就是知道,枝枝,你能分得清你眼前的是谁么?”
说着,崔风月缓缓起身,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下地捋着他的长发,像是怕碰碎了他。
照顾人者一下子变成被照顾的那个,柳折枝苦笑着说不出话。
可更令他说不出话的是崔风月这个拥抱。
它让他想起来那人曾经从背后抱他为他簪花的时候。
脸上湿漉漉地热。
柳折枝抬手一摸,竟满是泪水。
崔风月应该也是看见他哭了,将他的头轻轻放到自己肩上,嘴巴凑到他不甚灵光的耳朵旁,语气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枝枝,你也没人要了么?”
不是的,他不是没人要的……
“好可怜,我的枝枝好可怜。”
没有,他不可怜,他一点也不可怜……
“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脸被轻轻捧起,柳折枝满脸是泪的看着崔风月。
后者的眼里满是慈悲偏一张小脸上还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
她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渍,缓声问道:“折枝,你要去寻他么?”
面颊忽地被人狠狠按住。
疼痛让柳折枝猛地清醒过来。
面前的小姑娘仍盯着他看,浅茶色的眸里映的是他的眼,而他的眼里却又映着她的眼。
那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眼,黑黢黢的,像黑洞一样,蚕食着时间的一切。
脸上的力道渐渐抽离,崔风月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柳折枝迅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他擦眼泪的方式很特别,手是从下往上抹,还不经意间带了些兰花指的韵味,叫崔风月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等平复好心情,柳折枝帮着她将发髻绾好,又扭头抱起凳子上叠的板正的衣服,长舒一口气,朝她撑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还有什么要洗的没有?我拿去一起洗了,也方便些。”
崔风月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只又闭上,摇了摇头。
柳折枝费劲地抽出手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若我没听到,你就喊大声些,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