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八跑到跟前,大如蒲扇的双手里还剩了几个野果子。
“可以是哑巴。”
他说的毫无羞愧,很是坦然。
海榴生了气,伸手去打他的手,野果子撒了一地。
阿八赶忙跪到地上去捡,反倒踩踏坏一个,于是说:“跑快,掉了。再去摘。”
当初阿八又打又砸,不惜伤了人,也要进她屋子的无奈感再现。
海榴气得踢了他一脚,反将自己脚尖踢疼,就将小腿抬起,想要揉一下。
结果,阿八抢先抓在了手里,还用嘴吹了吹,一脸讨好。
海榴气得又踹了他一脚。
“你为什么骗我!”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骗我?”
“快一年了,你几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是怎么能装的完全不像作假!”
阿八终于明白了她恼怒在哪里,坦白道:“不太会,大葪话。那时候,不太会,现在,会多了。学了很多,说话。”
他还骄傲上了。
海榴气笑。
这里不同西北,初春时节,草木已经长的繁茂昌盛,地上的野草,被风吹起,晃晃悠悠。
海榴心里就如这草一般,乱摇乱晃,混成一团。
梦里的事情,竟然又应验了。
梦里父亲去了幽州,果然父亲就去了幽州。
梦里的阿八不是哑巴,阿八果然不是哑巴。
那么其他的事情呢?都是真的吗?
阿八不仅不是哑巴,还是哈邑儿的王之子,还要金戈铁马攻打京城。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哈邑儿,忽然成为大葪的祸害。
而父亲,会被诬陷意图叛国,蓄意扶持哈邑儿。
……
“你是什么人?”
海榴盯着阿八问。
“马奴。”
海榴再次气笑。
——“以后你就叫阿八,做我的马奴。”
本来仅是一句戏言,但是傻乎乎的阿八做的兢兢业业,日日跟在她身边,转眼都快一年了。
不,傻的是她自己吧。
可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怎么能做得到从来未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心思深沉。
“以后你不是了。”
万里硕大的脑袋,此时也凑了过来,海榴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的皮毛。
“你自由了。万里,你的马,也归还你。”
说完,海榴转身就走。
这里离城颇远,可是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走路倒是很合适。
走了许久,终于出了方才那一大片平坦的草甸子,海榴回身。
“别跟着我!以后……”
“以后我们没关系了,你也别再装哑巴装傻子了!回你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她心里有些难过。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觉得阿八害死了桃花,她是带着点恨意,故意辱骂他和捉弄他。
可是,当她发现,或者说,她以为阿八单纯如一匹野马,便把他放入了自己人的范围内。会怜他护他,耐心教导他。
虽然,也还是有被气到烦躁发泄的时刻。
特别是,因为以为阿八是哑巴,就放了心,无数的心事和烦恼,都全部只说给过他一个人听,将他当做一个最可交心的朋友,就如同以前的“桃花”。
比如对程昱和父亲的猜测,甚至连对父亲也不会说的话……
心里闹哄哄,脚步越走越快,身上却开始冒起了虚汗,几乎眼冒金星,只能勉力撑着。
接下来是一段下坡路,为了摆脱身后的阿八,海榴顺着坡道跑了起来。
因已经气力艰难,跑得跌跌撞撞。
待跳下一个坡时,已经有些头重脚轻,难以为继。她跌坐到了地上,又咬牙爬起,继续往前。
可惜,阿八已经追到了,他伸手抓住海榴。
海榴想让他放开,眼前却发黑……
她以为自己要撑不住倒地了,却在坠落中途,被人揽住。
“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有血!”
是程昱的声音。
海榴厌嫌这个声音之极。这一刻却想:他好歹是大葪人,还是爹爹的私生子,不会害了爹爹的。
可是,自己不过是累极了昏厥,难道还流血了不成?
海榴的意识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她睁开眼,官兵要拿了爹爹走。
爹爹安慰她:“没事,我去说清楚,爹爹没做过的事,怕什么?”
海榴也是这么想。
据说,海将军和严帝,是少时的玩伴,可称过命之交情。只是后来,不知是否是为了避君臣相交过密之嫌,海将军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