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昱要张口,她又抢先道:“我进出将军府,完全无需和你说。但是,父亲让你住在府中,去幽州时又托付了你……”
海榴咬牙,“帮衬我。他是你的将领,你对他的话令行禁止,以之为责任,因而非要插手我的事,我也能体谅。”
她停住,不见程昱开口,继续道:“我要外出,是有正经事。必须要。若是你担心交不了令,我可写书与你,证明此行是我一意孤行,且有必须之理由。”
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说自己要去幽州,就又端详程昱的神色。
程昱的脸上却完全瞧不出有变化。
他看海榴不再说什么,道:“你等一日,我今日做些安排,再请大夫上门一趟,若无问题,明日或后日,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海榴心内叹息,又盯着程昱看。
程昱能信任吗?
若他是父亲的私生子,能信任吗?
可是梦里,他仍是仇敌一般。并未见与自己兄妹相亲。虽然,确实有让她叫声哥哥听。不过,那语气可满是威胁,毫无温情。
他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会否对父亲有所怨气?因而乐见父亲落难。
何况,即便他心里是向着父亲的。对于自己,无需置疑,他是讨厌的。
海榴想起来,有一回,她去见父亲,隔窗瞧见,程昱望着父亲,似是孺慕。可等海榴进去,海将军笑得合不拢嘴,眼里只剩了女儿,她似乎觑见,程昱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和不忿。
那异常的神色只是在程昱的脸上一闪而过,恍如幻觉。
因为海榴对程昱,也存了些与之相似的复杂情绪,一下子就抓住了,也看懂了。
可是,即便她愤恨这个从天而降,破坏了一切的人,若是父亲遇险,她也是愿意,放下一切,付出一切,和他一起搭救父亲。
推己及人,海榴下了决心。
“我是想去……幽州,找我父亲。”
程昱眼皮掀了掀,盯着海榴的眼睛看了几眼。
问:“可有急事?他军务在身,并非去幽州游玩。你去了,也不方便见到。”
既开了口,海榴也不再藏着,就说:“我就想待在幽州,离我父亲近些的地方就行。我……”
“我前日做了一个噩梦,心里总觉得不安,所以休息不好,导致那日晕倒。一定要去趟幽州,才能安心。不然……”
“嗤……”
程昱忽一声嗤笑,海榴的话戛然而止,迷惑地望向他。
“就为了一个梦,非要去幽州,干扰军务?”
“他是将军,不止是你的父亲。你莫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扰他,到时候你倒是安心了。他为了见你,万一贻误军务?而且,幽州不是京城,离外邦很近,人员混杂,你若去了,他要睡不着觉了。”
海榴的脸已经涨红。
程昱却仍冷着脸,嘴角含了抹似有若无的嘲讽。
“我听他说,当日因不放心你,除了打仗,都将你带在帐中。莫不是让你觉得,一切事情都比不上,你一个无关紧要的梦重要。”
“程昱!”
海榴几步向前,却被一只包裹着的手挡住。
“大小姐要想耍威风,尽管继续朝我耍好了。但是为了你父亲放心,请大小姐暂且打消乱跑的习性,好好休养。等你父亲回来,我才好交差。”
海榴的手伸在空中,却终究没有继续往前,转身就下了花亭的台阶,头也不回地走。
她就不该对这个混账狗东西抱有期望。
来时,海榴并未带丫鬟,如今气得连神武院也不想回,无意识走到西马厩。
以前,她心里有了烦恼,都会来这里,对阿八和万里倾诉。
万里是马。而阿八,她以为是个能永远保守秘密的哑巴。
“混账东西!我敬他是行伍之人,不想再伤到他。呸!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令人厌恶的人!给脸不要脸!”
“若去幽州,我原想着,有人能帮我在京里遮掩一二,不被人知道此行才好!谁能想到,我竟错看了人!”
“我没看错人!他本就是一个混账王八蛋!一直都是!从来就没变过!即便成了将军,也毫无改变!”
海榴低声絮絮,对着石头马槽发泄了一通,终于将怒气宣泄了出来,渐渐冷静。
过了一会,喝汤药的时间到了,沙菊找了来。
主仆二人往神武院走,沙菊见海榴频频回望西马厩,道:“小姐可要去北城马市去看看。”
北城马市,偶尔也有不错的马。
海榴爱马,以前带沙菊去过几次。东马厩就有那里淘拢来的一匹。
她说了,大概想起浮光阁的人和事,又道:“程小将军,也是担心小姐再像那日一样。等小姐休养几日,他放心了,不会不让小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