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林禾丛。
海榴不知如何对林禾丛说,自己想要嫁给纪玄祉做太子妃之事。
她重新琢磨这事,才惊觉和林禾丛好阵子没见面了。
看了下日子,今日倒就是旬日。
海榴没勇气在忠义公府说这件事。于是着人去请林禾丛过来府里。
说很久没见,其实也没多久,但看林禾丛,倒似又脱条了一些,更高更瘦了。
海榴有些心疼,嗔怪道,“若是书院实在吃的不好,让府里每日送些膳食好了。不然,我让人每天送去。”
海榴手里,明里暗里好些铺子,倒是也有个酒楼,在京中以美味著称。
林禾丛抿着唇笑,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苦笑的味道。
“不用。海姐姐不用。书院吃食极好,我也吃的很好。书院管得严,不好这般行事。”
“学业重要,身体也……”
海榴话说了一半,突然止住。
她习惯了对着林禾丛做姐姐。一半是两人之间的情义,一半,是为了林禾依。
咬咬牙,干脆直接道,“小丛,我打算进宫。”
小丛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迷惑,然后脸上神情变幻,一下子变得惨白。
海榴有些难受。
她原本只把嫁给纪玄祉当做一件解决问题的办法。保佑父亲的安康,也帮纪玄祉一个忙。
可是面对林禾丛,这种坦然忽然全部消失。
她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个坏人,是她几个月前完全不能接受的那种人——抢去林禾依本该有的位置的坏人。
海榴的脸忽地涨红,她急着解释,“小丛,我,我……”
我是为了我父亲才嫁纪玄祉的!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被她吞在了舌尖,几乎将自己咬疼。
海榴没有说出口,林禾丛的嘴唇几乎有些哆嗦,也似有话而难言。
“呵呵……”
林禾丛忽然笑了两声。
他的样子有些古怪,倒是让海榴压下自己心里的别扭。
“小丛,我想来想去,或许进宫,是合适我的选择。”
她委婉说出理由。
林禾丛低头,“海姐姐自然应该是在万人之上……”
他忽然抬头,眼睛里似有水意,又溢出些愤怒。
海榴忍不住起身,她习惯性上前,伸手想拍抚下林禾丛以做安慰,手伸出,僵在了半空,很快收回。
有些害怕,如今林禾丛已经恨极了她,两人再不是昔日的姊弟情份。
海榴转身,走出几步,咬咬牙,转身望着林禾丛,却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他,自己仍如以前一样,挚爱依依姐姐,亦会继续像姐姐照顾弟弟一般照顾他……
海榴虽对纪玄祉仍无私情,却多了些私心。她亦有些彷徨。
林禾丛面上带着苦笑,转头仰着脸,望了半天墙,才转回身,开了口。
“你知道我姐姐,是如何成了太子妃吗?”
海榴自然知道,不过林禾丛想必不是要这个答案。
“我父亲,原来只是一个小小御史。他出身贫寒,微不足道,却最古板执拗。偏将御史之职看得比命还重。”
“先皇后没了后,朝臣多有劝谏圣上册立新后,圣上难忘先皇后,恼怒此事,有人劝谏,重则打板子,轻则罚俸银,渐渐就没人敢再谏。唯有我父亲,隔三差五便要领一回罚。”
这位御史的固执,海榴是听说过的。
最为坊间流传的一件事,便是林家姐弟的名字。当初别人皆劝他,这名字有些不祥,何依?何从?岂不就是无处依从,大大不妥。
可是,他觉得自己是按着生辰八字得来的字,对别人劝说只做不理。
“后来,他又开始劝谏圣上立太子。甚至不惜,在殿上撞柱死谏。”
林禾丛停住,深深呼吸一口。
“他竟是将自己撞死了。可笑不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的母亲,得知我父死讯,竟不顾仍有儿女未曾成人,也自缢殉夫。”
这些事海榴也知道,当初亦曾唏嘘过。
如今重听,竟更觉心内凄楚,为林禾依姐弟。
“我父死谏,圣上终于立了太子,并追封我父为忠义公,同时赐婚我姐姐为太子妃。”
这个海榴亦知道。纪玄祉亦曾说过这件事,并说对林禾依姐弟有情义,亦有责任。
“我父劝谏圣上立太子,太子想必很感激我父。不过,我姐姐,除了忠义公府一个虚名外,上无宗族父辈扶持,下无财富权势傍身。这样的人被赐封太子妃。呵呵……不知我父怎么想。”
海榴眉头微皱,怔怔看林禾丛。
“可是,太子……”
太子应当不在意林禾依对他并无助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