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伸出胳膊,做出拥抱的姿势,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又缩回到背后。
“没事……”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叹息。
“你有我和将军,我们永远不会欺……利用你。”
海榴掩面无声哭了一会,擦干眼泪,仍侧着头,说,“我爹爹自然不会。可是你……哼。”
她低声嘟哝,“你想必因为小时候那件事恨我入骨,时时想着,把我掐死解恨呢。”
“小时候?”
程昱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衣服,才道:“你那时候还小。”
海榴回过头,眼睛哭得水汪汪。瞪视程昱的时候,似乎下一刻就要发起眼泪攻击,让程昱又搓了搓衣服。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娘在家,我在门前泼水弄冰,只是想让你打下滑解恨。你娘出来摔倒,我,我便吓死了,本来,晚上睡不着,也想找去找你娘赔罪。可是天还没亮,我爹爹要拔营去兴洲,我便跟着走了。”
程昱面上有些惊讶之色。
这事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你不是……我,我……”
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们怎么,怎么后来竟然都没说过这件事。”
海榴见他脸红,便知他肯定是觉得,海榴是故意害他娘。
心头火起,又气呼呼坦白道,“我泼冰不好。我向你道歉了!那你呢?你将我娘亲留给我的马鞭扯断了,又如何挽回!”
说到这个,她又眼泪汪汪起来。
海将军说,母亲怀了她,做了红榴花开的胎梦,就认准她是个女孩子。开始幻想以后如何养她教她。
母亲说,以后不能让女儿上沙场,整日在马背上奔波。但是,却又梦到女儿已经长大成人,骑马奔腾,手挥一条红色马鞭。
于是,母亲特意去找做马鞭的师傅,订做了一条红色的马鞭。
海将军并没舍得将马鞭直接给海榴玩。只给她看过几回。
可是那一日,海榴一起玩的小姐姐,说地窑村有个叫常三的男孩子,仗着身高体强,欺负她们。海榴作为她们这里的孩子王,就打算去主持正义。
其实她也是怕的,于是从父亲书房里偷偷翻到母亲留下的马鞭,给自己壮胆。
但是没想到,那个常三听说她是将军女儿,就吓得逃走。却去找了程昱来。
“他家常帮我母亲,他说,是将军女儿,仗……仗势欺人。”
程昱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时候还小,我便当你不……不懂事。”
海榴才知自己还担了这样的罪责。
一时心里的愁闷也忘了,只剩下对程昱的气愤,噌地站起,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程昱起急,本想要拉住海榴,竟是直接将人从后背抱住。
“放开我!自以为是!”
海榴又是用手肘击打,又是用脚反踢,连带着将军府的麻烦一起想起,越想越气,“蠢货!纪玄祉不是好人,可是他是大葪储君。我的计划全被你打乱了。你快给我滚我我父亲身边。告诉他,若想我好好活着,就留在西北,莫要回京!”
海榴愤慨说完,才觉程昱还抱着她不放,背后忽觉汗毛直竖。
叱道,“你放手!”
程昱这才放开手,讪讪解释,“我怕你方才激动,是要回去拿鞭子。你看,我手心还有上次被你弄破的疤痕。”
他将手心展开,海榴细细看,果见有好几条疤痕印子,不过看起来有旧的,有新的。
“这个是。”
程昱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了一条。
海榴脸上更红。
她亦见过父亲海将军手上的疤痕和老茧。程昱小小年纪,手上也已是这样,可见并非偷奸耍滑的。
她想起那地窑村。地窑村本无村子,只是一些荒地。一些无地无房的人,因了各种缘故,逃到西北,就在那边钻窑而居,渐渐也盖起了房,成了村落。
沙洲人坊间传说,地窑村里有很多大奸大恶之人,是犯了罪行,隐名埋姓住在那里。因此她多少对那里生了几分偏见。
可是她也听说过,那里的人因无地可种,皆过的很是艰辛,吃饱穿暖也难。
想必程昱小时候,也受过很多苦吧。
“很疼吧。”
海榴小声道。
“不疼。”
程昱的语气却很欢愉。
“记不得当时疼不疼了。”
你吃苦的时候才疼。
他在心里默默说,脸色也变得凝重。
“我回来了。”
“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哼!怎么不怕。”
海榴收回目光,面有忧色。
“再如何,咱们只是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