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景秀园。 灯火摇晃,哭声幽微。 这哭声却不是徐云娇的,而是赵承燕。 “怎么样?” 老夫人去佛堂上了三炷香,折返回屋,一脚踏进门槛时,便被浓烈的血腥气扑了个满怀,再听那断断续续的哭声,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没栽倒下去。 “老夫人回来了!”宋嬷嬷眼尖,忙起身去迎,顺势一把扯住旁边的赵承燕:“燕姐儿,别哭了。” 老夫人扶着周嬷嬷的手,稳住了心神,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景象—— 怎一个乱糟糟的场面! 徐云娇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赵承燕跪在床边,抽抽噎噎哭。 三夫人孙氏端着空了的药碗,也背过脸在偷偷抹眼泪。 几个老嬷嬷手忙脚乱,拧了热巾给徐云娇擦脸,每一下都磕磕碰碰的,不是撞到了木盆,就是没抓紧棉巾。 满屋子的人,都像被抽掉了三魂六魄,哭的哭,抖的抖,没一个能主事的! 哦,也不是没有一个能主事的! “再去点两盏灯,羊皮的六角灯。” 老夫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在了床边。 赵昔微站在那里,只留给众人一个挺直的背影,如一棵傲雪青松,磊落而坚定。 她条理分明一件件的交代着:“这灯光线柔和,都放在床头罢。” “再把烘干的中衣拿几套来,待会儿要给她换。” “止血的汤药要一直备着,就怕病情反复。” “库房记得盘点,人参还够不够用?不够赶紧去买,参汤一时一刻也少不了的。” 冷静的声音不疾不徐落下,慌乱的众人立即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是。” “是。” “是!” 一声接一声的应答,整个屋子里的乱糟糟,一下子就变成了秩序井然。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暗暗点了点头,忍不住轻轻叹道:“这孩子,果真是个能扛事的……”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阵哭声撞入耳膜—— “呜呜呜……母亲,母亲,您醒醒!” 老夫人眉尖一皱,还没开口,一道冷斥率先而出:“哭什么哭?有这功夫不如去厨房搭把手!” 哭声瞬间一滞。 赵承燕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泪痕点点,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让人舒服了—— “赵昔微,别以为你假模假式的守在这里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娘能这样吗?我娘就是你害的!”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下,悲痛到极点的情绪是装不了的。 赵昔微不想言语上再刺激她,但也无法容忍她的哭哭啼啼,遂转头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赵昔微!这是我娘,我娘有事,你凭什么不让我守着!”赵承燕又气又急,可老嬷嬷们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时,她又不敢大肆挣扎,只好被推搡着往外走。 她生就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柔弱样,这么呜呜咽咽一步三回头的,倒叫沿路的丫鬟婆子们都不忍心起来,像是赵昔微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她的奶娘老远见了,忙飞奔着过来拉住她的手:“哎哟,这可是怎么了?大夫人还昏迷着,你怎么不在床边伺候着呢?” 赵承燕一把扑进奶娘怀里,抽抽噎噎道:“我叫人赶出来了,她,她,她赶我走……” “什么?赶你走?”奶娘一听就竖起了眉毛,“谁?她?别告诉我,又是微姐儿!她算哪根葱!你还怕了她不成?哎哟哟,我的小祖宗,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还能叫她一个下堂妇比了去?” 奶娘的嗓门高,隔着窗户这么一嗓子,屋子里众人都听见了。 老夫人脸色登时就青了。 宋嬷嬷和周嬷嬷见状忙掀帘出去。 不知道是劝了什么话,那奶娘的声音果然小了下去,但嘀嘀咕咕的,声音还犹在耳边:“燕姐儿,你别哭,她强你就由着她强,等你母亲病好了,她还不是要靠边站?” 赵昔微烦不胜烦,霍地起身,随手抓起一只杯盏,推开窗,朝外头掷了过去。 只听“啪嗒——”一下,紧接着“哎哟”一声高呼,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巴,只留下一串“唔唔唔”模糊不清的声音,随即彻底消失不见。 “唉!”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收起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