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稳这个天下的,从来靠的不是野心,也不是阴谋,而是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从李玄夜出征,满城百姓都自发送行的场面来看,他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太后再心狠手辣也没有用。
越是知道这一层,她对于他的感情就越冷静了下来。
在太后不算特别大的威胁的时候,他都能那么毫不犹豫的放弃她,倘若以后登基为帝了,遇上威胁到江山社稷的事情,他还是会手起刀落的牺牲她。
有的人不能在一起,或许是阴差阳错的误会。
有的人不能在一起,却只是冷静克制的选择。
好聚好散,这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体面。
随着奉礼郎又是几声宣唱之后,这边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也忍不住都向对面街涌了过去。
长街顿时空寂了下来,赵昔微缓步而行,春日的阳光十分柔和,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下意识抬手打了个哈欠,却瞥见街角有个婆婆在卖莲蓬,顿觉十分新奇。
现在还不到三月,荷叶都还没有长好呢,竟然就有了新鲜的莲蓬?
她向锦绣一示意,锦绣就去快步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只翠绿的莲蓬过来:“小姐,这生莲子虽然好吃,但到底不是正常时节生长的,您还是别吃的好。”
赵昔微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觉得好奇,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了几眼,又剥了两颗白胖胖的莲子放在手心,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哪里特别。
她疑惑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这个季节竟然有莲蓬。”
锦绣就笑了起来:“原来您是为了这个,刚刚我也问了那婆婆,她告诉我说,这是江夏王世子想出来的办法,现在满京城的农户都在用呢。说是把莲藕埋在温室里,上面再用幕布围着,等冬天一过就能开花呢。”
“他一个世子爷,怎么还懂这个。”赵昔微把莲子放进唇边,轻轻咬了一下,清甜的味道沁入舌尖,和普通莲子没什么两样。
“那可不是嘛,您还记得吗,上回宫里御赐的樱桃,也是他用这个法子催熟的呢。”主仆二人在街上慢慢走着,锦绣一边说,一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可恶,这个袁策,说好了这个时辰会面,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来。
而赵昔微的注意力却被世子爷给转了过去:“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锦绣以为是说袁策。
赵昔微蹙眉:“我总觉得,他跟我们都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锦绣一边张望着,一边应道:“那当然,他是男的,我们是女的,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
赵昔微却摇摇头,似有所惑:“我说的是他的言行透着古怪,你看他虽然是皇室中人,可言行举止却没有半点架子……”
皇室之人都极其在乎身份,特别是男子。
她初认识李玄夜的时候,只觉得他满身都透着距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有压力。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的威严,仿佛天生就和别人有着一条鸿沟。即使是后来他们同床共枕,这种气场也依旧存在。
但李凤仪却不是这样的,他也是地位尊贵之人,可是第一次见就跟她说说笑笑,似乎从来没有身份的距离感。
看到有女子摔落,就不顾身份躺在地上当肉垫,似乎在他眼里,人与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赵昔微思忖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觉得,他不像个男的。”
锦绣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正要细问时,突然有人影一晃,接着从天而落,站在了面前:“娘子,我们殿下请您过去。”
赵昔微思路被打断,下意识地抬起眼,心头莫名就是一跳,一句话脱口而出:“去哪里?”
袁策一拱手,恭敬道:“殿下在朱雀门等您。”
朱雀门。
就是前面。
赵昔微抬头望去,铁甲森森,旌旗翻卷,城楼如山矗立在眼前。
奉礼郎拉长了嗓音,还在宣读着什么。
宫女、侍卫、官员、百姓,这么多人全都聚在楼下。
人潮密集,她站的位置又比较远,隔着半条街道,尽管她有着身高的优势,却也只望见了如云朵一样层层叠叠的衣袍。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搭在眉上,眯着眼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是很可惜,人还是太多了,她只隐约看见一片黑底红边的衣袖。
这么多人……
她就更加犹豫了。
有什么事非要让她过去?
要知道,她被废了太子妃的位份,是皇帝的旨意。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非要让她过去,出现在皇帝面前,这不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这种事太子殿下能干,但她却不想干。
若是以前她也不介意的,只是现在又不是太子妃了,也跟他不会再有纠缠了,她干嘛要去出这个头,惹皇帝生气呢?
“算了,我不过去了。”赵昔微摇摇头,对袁策吩咐道,“有什么事你现在告诉我也一样,或者你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