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知道那是谁,于是没有克制住,仿佛失去了理智般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咚、咚、咚...”
家里的楼梯板是木质的,维舟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声音,经过几十年的踩踏,即便翻修过两次后还是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维舟就像拥有了第二双眼睛,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他直奔院子里的库房走去。
四方的院子挨着大门边有一间阴凉的库房,里面放了一大堆维舟能想起来的闲置物品
一个叫云晓华的女人正站在库房门口,手臂来回摆动,将收来的贝壳装进一只筐里。
都说靠海吃海,维舟的家庭也不例外,家里经营小型的海洋渔业,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大海就再没回来过,母亲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除了做一些传统的生意,闲暇时母亲喜欢摆弄工艺品,经常带回来一些贝壳做手工,出售或送人,就像现在这样。
维舟站在离库房几步远的地方,好半天都没出声。
在他的记忆中,云晓华是两年前去世,至今他也没有从悲伤中彻底走出来。
上一世,他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到最后就连沈飞也...
这个名字出现的很不是时候,维舟的面色忽然阴沉几分,跟他的外表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不过很快他便调整过来。
他发现自己恨沈飞,但这不重要,此时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现在,不仅他活着,妈妈也还活着。
维舟始终没动静,就站在后面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沉寂的氛围有些不寻常。母亲了解儿子,虽然从小就不是话多的孩子,但是也不至于一声不吭,诡异的行为导致母亲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云晓华回过身,摘掉了头上的太阳帽,柔软的脸颊上镀了一层金光,歪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维舟?”
维舟的目光依次在妈妈的五官上滑过,凹陷的脸颊和耷拉的嘴角,年纪和责任,再加上疲倦,丰满的嘴唇已经变薄,脸上曾经柔和的线条也历经了风霜。
儿时的记忆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妈妈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尽全力弥补他缺失的父爱。
他在海边长大,是大海的孩子。
望不到的地平线,没有拥挤的游客,水世界蜿蜒的界限外还有神秘的新世界。
在那里,妈妈总是快乐的。
脸迎着风,黑发飘扬。
维舟健康的心智来自那些时光。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失而复得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奇迹,唯有拥抱,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他走过去抱住云晓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爱你。”
这是上辈子最遗憾没有说出口的话,这辈子他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他们互相爱着彼此,可传统的教育让他们表达爱的方式都很委婉。
“我的天..”云晓华震惊又茫然,还有些不好意,“你这是...拿我练习呢?”
闻言,维舟笑了。
云晓华抬起头,手掌触碰他的面颊,说:“儿子,你确实该多笑笑。”
“好。”维舟点头答应,心中激动不已,但他小心克制,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怎么没出门?”云晓华奇怪地瞥他一眼,转身去关库房的门,“不是说有面试吗?”
维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帮忙拿筐子和衣服,脑子里暗暗地梳理时间线。
现在是什么年,什么月,他为什么会在家里。
云晓华笑着说:“是不是睡过头了。”
一向自律的孩子,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云晓华年轻的时候就善解人意,现在也没有改变:“没关系,你昨晚刚回来,坐了一夜的车,睡过头是正常的,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经过妈妈的提醒,维舟想起自己在这个阶段的状态。
他刚刚从A市电影学院毕业,经人介绍,机缘巧合下回到家乡面试一个角色,具体什么角色他一时想不起来。
两世的记忆重合、交杂,产生一种混乱,他需要点时间去理清。
所幸他从小就有记备忘录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他之前的记事笔记本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
可他现在不想去做那些事,他只想多陪陪母亲,证实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爱和恐惧,永远伴随着每一个人。
死过一次的维舟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
云晓华在一楼准备晚饭,维舟就在旁边打下手,哪也不去。
之前不会削土豆,现在会了。
云晓华真是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才几个小时不见,怎么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