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珂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对周琦道:“那群老兵丘八,先关一夜再说,磨其锐气再说,明日你再将彼等释放,正式接管。”
说完,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了初更时分,又再三叮嘱了一番,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三人送司马珂到营门口,司马珂一提马鞭,正要策马而出,却又将马鞭放了下来,翻身下马。
卞诞、沈劲和周琦三人不解的望着司马珂,问道:“君侯还有甚么吩咐?”
司马珂微微叹道:“营内形势未定,本都尉回府也难以安睡,不如就在营中歇了罢。”
卞诞一愣,随即道:“君侯放心,卑职及两位司马一定妥善处置,决计不会出乱子。营舍简陋,蚊虫太多,君侯千金之躯,不宜夜宿。”
司马珂决然道:“我身为羽林骑统领,如此紧要关头,岂可抽身事外,甩袖交给尔等?营舍简陋,偏尔等住得,我就住不得?本都尉若是如此娇贵,他日如何能征战疆场,驱逐胡虏?”
三人听司马珂这般说,心中肃然起敬,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卞诞当即叫来负责营舍的秦超,让其给司马珂安排营舍。听说司马珂要在营舍过夜,秦超显然有点手足无措,只是搓着手道“营舍太简陋了,恐怕君侯住不惯”。
司马珂笑笑道:“无妨,就按队主之规格即可。”
其实在营舍内夜宿的,最高规格也就是队主,就算假司马周琦为右第九品的官职,按例也是外宿,每天早起来点卯即可。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所以都跟着在营舍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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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月光如水,斜照在司马珂的营舍内。
即便是按照队主规格的营舍,陈设依旧比较简单,墙角一张卧榻,挂着牀帐以防蚊虫,地上铺着一床丝毯,还有一个案几,几个坐塌,以及其他几样简陋家私。
司马珂半夜醒来,因为心中挂念着事情,加之营舍内着实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手提秋霜剑,出了门口,见得门口有四个军士在守卫,便让其跟着一起巡营。
司马珂的营舍离军士们的营舍有一点距离,四周一片静寂,只有刁斗里的火光偶尔啪的闪一下。
刁斗里火光相连,又加上月光皎洁明亮,大营内如同白昼一般。
司马珂率着几个侍卫军士,一路向军士们的营舍方向走去。迎面遇到一队巡逻的军士,见到司马珂急忙见礼,司马珂道了声“诸位辛苦”。
到了军士们的营舍,逐渐有了声音,都是大老爷们,鼾声此起彼伏,如同比赛一般。再往前,见得一个大营房里,灯火明亮,又隐隐传来说话声,正是关押白天闹事的军士之处。
司马珂率众走近第一间营房,门口两个守卫正要传报,却被司马珂示意制止。
“唉……我等原本乃南渡流民,随军混个活路。昔日跟着陶老将军,也曾跟王敦打过,亦跟祖约战过,也算是流过血,拼过命。后来老将军归西,又做了庾征西的部曲,跟着庾队主厮混,混口饭吃,跟谁不是跟……庾队主乃庾征西的族弟,这以下犯上,聚众闹事,又不是头一遭……每次庾队主都吩咐我等尽管闹,出了事他担着,这些年也就这么干着,非但相安无事,事后庾队主还有酒肉加赏……那庾队主昔日每番闹事,上官都是小心翼翼赔笑致歉,有的还被庾队主揍过,闹到校尉将军那里,也就一通责骂而已,谁料这次……庾队主却是看走了眼,我等也跟着晦气……”
说话的很显然是白日跟着庾成闹事的老兵油子,一开口就是老丘八了,语气中充满懊恼
“哈哈哈……那庾成一向骄横,如今碰到骑都尉,可谓不长眼,白白丢了性命。不是老子吹牛,骑都尉的身手,两百多斤的旗杆,手指勾一勾就立了起来,像你这等丘八,能打一百个。”这是司马珂派来监押的羽林骑在说话。
“骑都尉俊得像朵花一样,不但女人看着喜欢,就算男人看着也喜欢,谁知道出手竟然恁地够狠,两百多斤的人,就像捏蚂蚁般捏死了……早知如此,我等打死也不敢跟着庾成闹,现今是完了,不被砍脑袋就算是烧高香了。”一名武昌郡来的羽林骑唉声叹气的说道。
屋里的两拨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看起来气氛还算融洽,司马珂心头稍稍放心,这才示意门口守卫传报。
“骑都尉到!”
随着门口侍卫的一声响亮的喊声,营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司马珂率着四个侍卫大步而入。
“骑都尉!”
营房内的军士齐齐施礼,那些被捆的军士虽然不能行礼,嘴里也打了个招呼,然后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司马珂。
司马珂望着坐了一地的武昌郡来的骑兵,一个个神情憔悴,低着头,有羞愧者,有惶恐者,也有将头颅低得看不清表情的。
他转过头来,问负责看押的什长道:“关了大半宿,他等可曾饮水?”
那什长脸色一红,急声道:“不曾。”
司马珂沉声道:“他等虽犯错,终非主犯,速遣人去伙房去烧两桶热水来,供其饮之。”
那什长急声应诺,便派了两人去烧水。